“怎么没有声音了？”门外,碧柳悄声问道。
夏半萱做了个嘘声,说:“上一次皇上跟九王爷吵架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倒也没听皇上喊的这么厉害。”
碧柳眨了眨眼睛,说:“夏姐姐,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你敢进去吗？”
碧柳连忙摇头,她跟着肖太后身边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听说敢跟皇上吵架的人出了九王爷已经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还敢进去看现场吗？
夏半萱坐到台阶上,碧柳连忙跟了过来,说:“夏姐姐,皇上跟九王爷吵架都会吵很久吗？那九王爷会不会怒及旁人？要是等下我过去跟他说话,他会不会打我啊？”
“你可真会想,九王爷可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怎么会打你？”
“真的吗？以前见九王爷都觉得怕怕的。”
“怕我什么？”
“啊！”碧柳吓得从台阶上跳了起来,回头看见是蓝季枢那张平淡如水帅死人不偿命的脸顿时低下了头。
夏半萱笑了笑,说:“九王爷万福。”
蓝季枢点了点头,碧柳忙说:“九,九王爷万福。那个,肖太后请王爷过去。”
“知道了。”
碧柳低着头跟着蓝季枢走了,夏半萱就听见身后的书房里安牧宸的骂声,她轻轻微笑,进去奉茶。
肖太后坐在小殿里闭目养神等着蓝季枢过来,还未等肖太后询问,蓝季枢便坐下说:“肖太后,季枢,想娶小玖。”
一针见血,肖太后知道他的性子不会绕圈子,却还是给了她一个惊讶。她看着蓝季枢,一本正经,脸上没有丝毫犹豫之色。她忽然想起来许多年前的事情来,她忍不住说了起来。
“哀家,还是先皇的小妃子时曾遇到过一件事,季枢许久未回来,可愿意听哀家讲讲这成年旧事？”
“太后来了兴趣,季枢自然愿意。”
肖太后换了个姿势,回忆道:“你可知道洛玉王安陌轩？”
“见过一两次。”
“你觉得他如何？”
“洛玉王是朝中出了名的不问世事随心所谓之人,桀骜不驯,皇上登基后,朝中大多贪官污吏都是被他亲手斩除的。”
肖太后笑着点头,继续说:“洛玉王十六岁那年喜欢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却入宫做了先皇的妃子,可是洛玉王却不甘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先皇抢去,于是就在大殿之上请求皇上将那妃子赐给他。先皇大怒,倒也不是为了那位姑娘,却是洛玉王在大殿上请求而生气,先皇一怒之下就将他派去了辽阳。”
这件事情蓝季枢不曾听过,或许有人向他说过,但他却未放在心上。肖太后接着说:“你猜猜后来如何？”
“自然是没有成功。”
“呵呵,”肖太后眉宇中带着笑意,道,“的确没有成功,但是洛玉王却在到辽阳的第二天就回来了,他面见先皇,与先皇大吵一架。后来正遇上川灵流寇进犯,洛玉王立了攻,先皇便将那姑娘赐给了洛玉王。”
蓝季枢疑惑地问:“肖太后说的姑娘可是如今的洛玉王妃沈氏？”
“正是。”
蓝季枢低下头来,思考说:“太后,季枢这次也立了功,皇上并非不愿让出小玖,而是皇上不愿让我离开汴梁。”
肖太后叹了口气,说:“先皇在位之时从不相信天命也不相信鬼神之说,曾再一次出巡途中我们遇到一位术士,术士同先皇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娄国之女为君,乃是上天所赐,所到之处福泽安康。昭国之君命中有缺,以女养之,方可度过。当时先皇不过是笑了笑,听听就过了。谁知道几年后,长华山一战中,先皇大病,那术士不知道如何又送了信进宫来给先皇,提醒先皇当时的预言。”
“娄国当年应该不是女君。”蓝季枢想了想先皇在世时候娄国的君王应是玖橙的父王。
“不,先皇在世时,娄国的确没有女君。但娄国是女君之国,娄国当时之所以没有女君正是因为当时的女君嫁去了楼兰,女权暂由她的亲妹妹管理。”
“先皇应是度过了那个劫。”
肖太后点头,“自然是过了那个劫,这就是小玖来昭国的原因。”
蓝季枢微愣,肖太后接着说:“娄国唯一没有成婚的小答女,先皇便李炳贤去接了玖橙来昭国。说来也奇怪,小玖还未到汴梁,先皇的病就已大好了。小玖入宫以后,先皇便将她安顿在玉华宫里,让荼刖好生照顾。季枢,小玖虽不是娄王却也娄国的女君,你可考虑到若是皇上答应了,那些个大臣们会如何？”
“季枢早就想好,既然会引起朝野上下的反对,那季枢便一人前往安南城。”
“你真的想去安南城度过一生？”
“是。”
肖太后叹了生气,说:“如今也算太平,你若真心想去安南城,哀家自有法子让皇上点头。不过,”她顿了顿,说,“娄国那边不是哀家能说的算的。”
蓝季枢起身来,拜礼,“季枢多谢肖太后提点,太后担忧了。”
“季枢。”
蓝季枢站住脚步,肖太后略带担忧地说:“若是有机会,帮哀家同小玖说一声,哀家十分想她。”
“好,臣记住了。”
三日后,安牧宸召见了蓝季枢。
轩辕殿的书房里,安牧宸还是生着闷气看着他一脸平淡的样子。蓝季枢总是这样的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安牧宸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不管是高兴或是生气,难过或是兴奋都是这个表情,波澜不禁。
“你,可有话同朕说？”安牧宸横着他。
他并未看安牧宸,坐到一旁,轻声说:“皇上同意让臣去安南城了？”
安牧宸啪地一声拍案而起,瞪着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蓝季枢突然轻笑一声,安牧宸更是恼了,走到他面前,大大的眼睛瞪着他,又想好好骂他一顿又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半晌,只得甩袖叹气转身坐到一旁,不高兴地横着蓝季枢。
他倒是有了靠山,如今大权在握,却拱手交给了安牧宸。虽然朝野上下不少大臣们都觊觎蓝季枢的军权,也有不少人上奏安牧宸请他收回兵权,但他并不忌惮蓝季枢,他知道在这里,只有蓝季枢不会想要他的皇位。但他未曾想过,蓝季枢非但不想要这个皇位,就连这份军权都不感兴趣。
“九九,”安牧宸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说,“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为了朕打下了半壁的江山,你却一点儿都不想与朕一起享有天下吗？”
“没兴趣。”
“那,那你就不想为朕一统天下？”
“皇上如今已经是一统天下了。”
安牧宸顿了顿,语塞,他侧头到一边,说:“朕不想你离开,你若喜欢小玖,你将她娶回昭国就好。”
蓝季枢说:“皇上,肖太后应该与皇上说过了,小玖如今是娄国的女君,若是让我名正言顺地娶回昭国,再加上我手中的兵权和溪陵王的身份,皇上会进退两难。”
“那你就与洛玉王一般,舍了军权便是。”
“若是这样倒也简单,”蓝季枢本就交出了兵权,“只是娄国那边,恐怕不会与皇上一样的开明。”
安牧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难道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蓝季枢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安牧宸顿了顿,说:“朕可以派你去安南城,但不是永远。”
蓝季枢起身来,“多谢皇上。”
“朕说了不是永远,只是暂时的！”
“够了。”
安牧宸紧张地站了起来,似有阻止的意思,又说:“与娄国和亲之事不可就此作罢,你得另选人和亲。”
蓝季枢皱了皱眉头,这本来与他无关,但他抢了和亲的人,让他来选代替之人也算合理。他淡淡地说:“大臣们,不是上了许多折子吗？”
“那些人尽说些胡话,你倒是说一说。”
“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妹妹,皇上不舍是应该的,但若说还有其他人选,便在各位王爷的郡主们中选一选吧。”
安牧宸也知道这个法子,不过是为了多留蓝季枢一段时日,“你就这么急着走？”
“多留一日少留一日又有什么区别,皇上你我八拜之交,无论季枢身在哪里,只需皇上一道诏令便立刻回来。”
安牧宸微愣,是他耍小性子了,是他不能面对蓝季枢突然要离开的事实。低头轻笑,“呵呵,反是朕小气了。好！既然有你蓝季枢这句话,朕就答应你,将安南城赐给你！等你整装之后,朕亲自为你送行！”
蓝季枢拜礼,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安牧宸的情形。那是很小的时候,他正在课堂学课,突然就来了个小皇子,比他小些许,长得很瘦很白,看上去十分胆小的样子,那时候,蓝季枢还叫他十三皇子。
他们就如此自然而然地相遇,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兄弟,直到那一年,先皇驾崩,他被追杀。眼看着一个个曾经同在一个学堂的皇子们都死了,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安牧宸,直到为他击退所有敌人,直到看着他成功登基。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想找到家族的仇人,一步一步,他找打了,他也为安牧宸打下了半壁江山,如此,他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曾经,他又太多的牵绊,家仇、国事,他放弃过自己心中的人,不敢去面对,不想去面对。他让那个女孩儿等了太多了,如今,他终于可以去找那个女孩儿了,这一拜,包含了太多,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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