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正在剿匪的荼刖忽然手软,手中的剑差点儿掉了,他一个用力,反手将剑插入山贼的胸口。
一阵厮杀过后,荼刖大胜。
毫无预兆,天空下起了暴雨。
“雨是从汴梁过来的,应该下了很大的雨。”站在荼刖身后的男子带着微笑,他便是这次剿匪的将军,李孝仁。
荼刖侧身,这一个多月与这位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相处下来,也熟悉了不少。李孝仁手持一把剑,笑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又在想宫里的那位郡主了？”
“郡主很怕打雷,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扶蕊可有陪着她睡没有。”
“你就是太爱操心了,郡主这么大了,身边有宫女陪同,没事的。”
荼刖轻笑,是啊,郡主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自己在这里瞎操心也没用,“你说得对,我想多了。”
“荼刖兄,我听说郡主打赢过皇上,可是真的？”
“并不是。”提起这件事荼刖就是一脸黑。
李孝仁大笑,“我呢,以前跟九王爷下棋时聊起过,郡主可不是一般女子,虽是娄国质子,但却足智多谋,温柔贤惠,就连不近女色的九王爷也多说了两句,看来不简单。我决定了,等这边处理完了,回宫后就去拜见一下这位郡主。”
荼刖硬是没觉得玖橙哪里足智多谋,哪里温柔贤惠了,要说是胆小鬼和小废柴还差不多。他叹了口气,“还是别去了,省的破坏郡主在你心中的形象。”
“哈哈,九王爷也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去拜见一下。”
“随便你。”
“荼刖兄,不要这么冷漠嘛,咱们避避雨,今天先回去吧,这么大的雨对咱们很不利啊。”
荼刖看了看四周,可能因为天气的原因,四周围也暗了下来。他们对周围地形不熟,还是小心的好。
昭国,琉璃阁。
刺喉的酒如同烈火一般燃烧,扶蕊抓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挣扎,很快,她看就扶蕊的痛苦地咳了一口血,很是刺眼！廖青背吓得晕了过去,可一向胆小如鼠的玖橙,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反应。她的人生很平淡,不过是被送到别的国家当质子,那又如何呢？她从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她从未体会过别人为她而死是什么感觉。
“扶蕊？扶蕊你……”她慌忙过去,泪水已经如同泉涌一般,“别死,你别死啊。”
扶蕊又咳一口血,玖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捂住扶蕊的嘴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别出来,别出来！
“对,对不起…郡主……”扶蕊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痛苦不堪,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玖橙连连摇头,扶蕊断断续续地说:“奴,奴婢…不,不想…对不起,对……”
“扶蕊！扶蕊……”
许久,玖橙呆呆地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停止了呼吸,她伸手摸了摸扶蕊有些发凉的脸,这个人刚才明明还有呼吸,还有生命,还能说话,而现在,却什么都不能了。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心里为什么会好像有什么被堵着了一般。
“扶蕊？”
没有人会回答她了,她揪着一颗心又喊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回答她。她闭了闭眼睛,眼泪不知为何渐渐止住了些。但她的心很痛,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很难受。
“好了,现在,郡主可以说说云狼之牙的下落了吗？”思楠说道。
玖橙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摇着头,呆呆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云狼之牙,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扶蕊不该死,不该死啊！”
思楠走上前去,俯身,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玖橙脸上。玖橙被打得懵了,但这一巴掌让她积在心里的情绪一次性爆发。她的眼睛泛着红光,斜眼瞪着思楠。思楠被她这么一看不由退后两步,抬手又准备给她一巴掌！
玖橙立刻起身抓住她的手,脸上是冷漠和不在乎,“就算我只是个质子,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没资格打我！”
“你！”
玖橙瞪大眼睛,手上用力,抓的思楠大叫起来,“放开我你这个臭丫头！哎哟,快放快我,要断了！”
手上一松,思楠整个人瘫在地上。
太皇太后大怒,立刻下令,“来人啊！把郡主给哀家抓起来！”
“等等！”
玖橙一瞬深思,她打不过的,这里是皇宫,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呵呵,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太皇太后,您杀了我,皇上一定会追究的,已经来到昭国的娄国使者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笑,哀家要处死谁,不过是一个借口,皇上就算要追究,又能如何？古玖橙,你还真以为皇上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玖橙低着头,没有回答,而是说:“云狼之牙,是娄国的圣物,就算太皇太后您拿到了,也没有半点用处。”
“这你就不必操心乐,哀家自有打算,你只要交出来,哀家不仅会将你安安全全地送回娄国,也会答应娄国与昭国的和亲,如何？”
她摇头,“我不要。”
太皇太后微微仰头,“郡主的意思是,相陪扶蕊这奴婢一起去了？”
她又摇头,“不,我不要死,我不要。”
“交出来！”
阿姐,你曾说过,云狼之牙是娄国最重要的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当年长华山一战,你给她,就是害怕有图谋不轨之人要来抢夺,也是为了有一天,等娄国有了翻身的机会,便联合大漠三十二族对抗昭国。但是阿姐,若是她死了,这云狼之牙又有何用？
玖橙意外地淡定,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荼刖,你曾护她多年,从她出生起一直形影不离。但是荼刖,为何只要你不在,她就会遇到这样的事。不过还好你不在,若是你在,她会失去你。
她突然想起蓝季枢走前对她说的话,若是有事,一定要派人去找皇上。可是如今没有人,没有人能去找皇上了。
“答应我,放我离开。”
太皇太后微愣,思楠狠狠道:“大胆！竟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自称我？你简直不要命了！”
“我要命,放过我。”
太皇太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要命,就拿云狼之牙来换,你想离开皇宫,必须为哀家做三件事。”
玖橙木讷地点头,太皇太后便说:“留下东西,现在就走,思楠。”
思楠欠身,“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玖橙僵硬地抬起手来,将头发上的一只簪子取了下来,黑亮的长发披肩。她将发簪呈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眉开目笑,“这就是云狼之牙,竟然藏在你的发簪里面！”
“是,这就是云狼之牙。”
太皇太后细细打量,嘴角的笑意尤深,“哀家知道,使用这个需要一定的方法,说吧。”
玖橙一直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她煞红的眼睛忽然抬起,与太皇太后对视,却没与之前的紧张和害怕。她站起身来,有些逞强,“我留下了云狼之牙,太皇太后就应该遵照约定放了我。若是太皇太后想知道如何去用这个东西,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自会写信传达。”
“哼,你觉得你有资格跟哀家谈条件吗？”
“太皇太后要的不过是云狼之牙,既然已经到手了,又怎么会在乎玖橙一具尸体？况且娄国的使者还在昭国,若是传出个风声,也不太好。”
太皇太后倒是忘记这个了,不过,“好,哀家难道还容不下你一个小丫头？哀家准了,不过,若是你出宫三日,哀家没有得到消息,哀家就会立刻出兵娄国！”
玖橙眉眼微颤,“太皇太后请遵守自己的诺言。”
扶蕊的身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玖橙呆若木鸡地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床边。她曾打算,等到自己成年要回娄国了,她就向肖太后讨了扶蕊,跟她一起回去。
她还在想,不知道扶蕊愿不愿意,昭国还有她的父母。但是她想好了,等扶蕊跟她回了娄国,再过两年她就放扶蕊回昭国,找个好人家,也可以陪在父母身边。
可是扶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等不急了呢。她俯身下去,擦掉扶蕊嘴角的血迹,这么看来,扶蕊长得清雅,皮肤很白,睫毛很长。
“郡主,咱们还是早点动身吧。”思楠过来催促。
玖橙在这后宫里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朝着肖太后的寝殿方向磕了三个头。她回到琉璃阁,琉璃阁里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将这支簪子让荼刖带走。她从床下带走了两样东西,上了思楠准备的马车。
这一去,她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或许今天就是她的死期。手里的暗器已经藏好,小时候的事情清晰可见,这一次,一样的,曾经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害怕极了,可她不能哭,不能犹豫,只要一刻的犹豫,她就会命丧黄泉！
初秋的风清清凉凉的吹过,带走这个后宫唯一的不同。
对不起皇上,看来她兑现不了之前的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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