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过后,荼刖楼着玖橙让肖太医将她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拔去。这次与之前不同,玖橙的身子也没有变热。
肖太医松一口气,“毒暂时没问题了,接下来只要将答女泡在热水中六个时辰,将身上的寒毒逼出就无大碍了。”
荼刖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可是折腾他了,“多谢肖太医,我这就抱答女回去。”
“等等,不能回去,在这里泡。”
“这里？泡热水？”
“正是如此,外面烈日当头,答女承受不住,要完全冰冷的身子来泡热水才行,我已经叫人准备了,等下将浴桶放在这里。就让宫里的宫女们来伺候着吧。”
荼刖答应着将玖橙裹上厚厚的大衣,一只守着她入浴才出去。
外面的太阳大得很,没想到肖太后却匆匆赶来。荼刖半跪下来,肖太后忙让他起来,着急地问他,“答女怎么样了？昨儿一夜没有回来,担心死哀家了,衡儿他可治得了答女？”
“请肖太后保重身子,答女的毒刚刚稳住,还需在颜冰洞里泡六个时辰的热水,方能除去寒毒。”
“在颜冰洞里泡热水？什么道理？”
“这个,荼刖也不太明白。”
肖太后侧身,声音平和一些,说:“算了,若是衡儿说的必定有他的道理。哀家只要知道答女救得活就安心了,荼刖,你且照顾好答女,不得有半死马虎,知道吗？”
“是,荼刖明白,外面天气炎热,还请太后回宫休息。”
肖太后看了看颜冰洞,犹豫一阵,安牧宸又说:“太后畏寒,怕是进去了会引发旧疾,荼刖定会照顾好答女,还请太后宽心。”
“好吧,哀家就回去了,荼刖在这儿照顾着,哀家也放心。”
“恭送太后。”
一个黑影落在荼刖身后,蓝季枢被荼刖拉住,“九王爷还是先别进去了,肖太医在里面。”
蓝季枢点了点头,往另一边走了。
颜冰洞里,扶蕊和几个宫女将玖橙小小的身子放进木桶里。四面的冰壁让热水消耗的特别快,扶蕊擦着汗水给玖橙兑热水。
“扶蕊,这里太冷了,我身子骨弱能不能出去休息一下？”廖清委屈的小脸看着扶蕊。
扶蕊也知道她因为十一公主的事情刚刚被责罚过,便点了点头。其他两个宫女却也来喊累,她也不与计较,都让她们出去了。
她伸手摸摸木桶里的水温,很是暖和,歇一口气,她才出去给玖橙打热水。
热腾腾的水汽在颜冰洞里积结一层水渍,扶蕊打来热水不小心脚下一滑整桶热水都泼了还烫伤了她的腿。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伺候？”
扶蕊崴着脚半蹲着,见到来人立刻行礼,“九,九王爷万福。”
“皇上,本来来看看答女怎么样了,抽不来身,本王路过便来看看。”
“回九王爷的话,已经安肖太医的法子热水泡了三个时辰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出浴,等身子凉了再泡四个时辰,如此三次便可。”
蓝季枢点头,“你还未回答本王为何只有你一个伺候。”
“是,是答女的水凉了,奴婢让其他两人去取热水和被子了。”
“嗯,下去吧。”
“王爷,”扶蕊面色略红,“王爷奴婢想请王爷在颜冰洞门口为答女守一会儿。”
蓝季枢轻笑,却说:“本王有事,荼刖呢！”
“荼,荼刖大人被肖太医叫去了。去取被子和热水的宫女一时回不来,奴婢方才不小心打湿了衣裳恐怕待会照顾答女不周只得先去换一身,却又恐了有人会误入颜冰洞看了答女的身子。”
好一会儿蓝季枢都未搭话,扶蕊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只听见有脚步声响起,“若是这样皇上也不希望。你快去吧。”
扶蕊拜礼,“多谢王爷。”她快步走出颜冰洞,刚才那样冷的地方她竟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里哪里是去取被子了,蓝季枢看着木桶里面面色微红的玖橙。水雾朦胧,肌若白瓷,玖橙稚嫩的脸在此景之下竟有几分姿色。
或许是他觉得有些愧疚,也许是他从未想过会将一个小姑娘牵扯进来,也许是因为被什么蛊惑,鬼使神差,他便伸手试了试水温。徒然,他皱眉,挽起衣袖,一瓢一瓢将热水添了进来。
他忽然轻笑,这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怕是会增添不少麻烦,他只静静瞧着玖橙渐渐恢复气色的脸,若无其事转身离去。
扶蕊回来时哪里还有蓝季枢的人影,她急急忙忙进去发现玖橙的身子还是热的便也放心下来,谁知道蓝季枢若不是等到扶蕊回来却也不会离开。
十二个时辰慢慢过去,安牧宸又来过一次,之后玖橙便被扶蕊送进马车里回了琉璃阁。
肖太医说,她身上的毒已经散了,大伙儿才送了一口气,可是她要什么时候醒,尚且不知。或许是几个时辰的事情,或许十天半月。
不久后,蓝科被剥夺了兵权,安牧宸封他为洛水侯,封地洛水,将昭国大部分兵权收回手中,大获全胜。
荷花池里芙蕖醉,锦鲤绕着莲叶睡,岸上佳人赏鱼,却不知是鱼赏她。晚霞落日头,小荷尖尖角,皇上揽了兵权变得格外忙碌,一连将蓝科的属下都制约着,又提拔了好些新兵上来。安可儿不知,却也明白安牧宸不会像从前那般陪着她了。
茵杏姑姑看着安可儿整日叹气实在担心,这会儿才拉她来池边散心,不想,她又开始发呆了。茵杏取了些鱼食上前来,“公主,池里的鱼儿好些日子没有喂了。”
“你们喂吧,我没心情。”
“公主,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如今终于重掌兵权,公主应该为皇上高兴啊。”
安可儿略带生气地说:“我不高兴,我有什么好高兴的？皇上哥哥本就很忙,这下好了,连见上一面都难了。”
“您是公主,有自己的责任,皇上终归不能留公主在宫中一辈子的。”
“我,我知道,姑姑说的我早就知道了,”她侧身走进亭子里,默默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我从小便是皇上哥哥护着,我不想离开皇宫。”
茵杏垂头闭口,安可儿想起那日在乾坤殿书房的事情,问道:“姑姑,那娄国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说的是玖橙郡主？听说郡主已无大碍,只是还在昏迷。”
“郡主？”安可儿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茵杏点头,“正是,皇上因为这次的事情特封了答女为郡主。”
安可儿不可思议地说:“你说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封她一个外族的答女为我们昭国的郡主？她不过就是一个俘虏,一个人质！有什么资格在昭国封郡主？姑姑,皇上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公主,奴婢不知皇上如何想的,但听说郡主在这次事件中帮了皇上很大的忙,有功所以才受封的。”
“有功？”是她忘了,若不是她,皇上怎么会轻易取回兵权,但她不服,“我也可以！这个忙我也可以帮的！”
她转身跑了,差点儿她就说出了皇上的秘密,她其实也是可以的对不对,只是皇上哥哥心疼她,所以才没有选她来做这件事。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她不要皇上哥哥的眼里还有别人。
玖橙还在昏迷中,肖太后替她接了圣旨,皇上钦封郡主,肖太后高兴得抱着圣旨念叨了好一会儿,只盼着玖橙早点醒过来。
乾坤殿书房,安牧宸拖着腮帮子盯着面前的奏折,连叹三声,只是坐在他旁边的人捧着一本兵书并不理他。安牧宸拿起折子扔向蓝季枢,蓝季枢头也不抬一下就接住了。
“皇上,微臣不能看奏折。”
“哎,”第四声,“九九,虽然朕刚刚收了你叔叔的兵权很是得意,但是收了以后的事情太复杂,太麻烦了,哎。”
“嫌麻烦就还给他。”
“那怎么行？”安牧宸起身过来,脑袋里面可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过,他故作忧伤,“虽然我昭国正值繁荣昌盛,也不缺将才,但总归是少了一位大将军。不如……”
安牧宸朝他使了使眼色,蓝季枢放下书来,“别想。”
他立刻委屈,“九九！昭国百万大军,就靠你了！”
蓝季枢冷笑,“皇上,要取江山的人是你,臣帮你做到了,收兵权的人是你,臣也帮皇上做到了。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就多花点心思整理整理国内的事情吧,季枢对这些毫无兴趣。”
“朕知道你没兴趣,至少,至少先帮帮朕？你看看这折子,乱七八糟的,朕看得头疼！”
蓝季枢不十分乐意地翻开奏折看上几眼,疑惑地看向安牧宸,“皇上,你确定需要我的帮忙？”
安牧宸一副绝对需要的样子让蓝季枢想把折子扔到他脸上！不过就是想偷懒,不想得罪人罢了,说这么多废话。
他收了折子,起身,安牧宸叫住他,“九九你去哪里啊？”
“给皇上收拾烂摊子。”
“哦,快去快去,朕准你半月假,哈哈！”
早知道这招行,他方才可是白叹气了,好了,他打着哈欠,可能好好睡个午觉了。
玖橙觉得浑身无力,喉咙干得很,不知是谁送了一杯水给她,她摸着那人的手腕,很是凉快。却觉那人似乎在躲她,她扯住那人的手,她浑身热的慌,只是想凉凉手。
“郡主？郡主你醒了？奴婢马上去告诉肖太后！”
玖橙闭了闭眼睛,一团黑影附身下来,她迷迷糊糊地眨眼睛,耳畔听不见任何声音,又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嘴,似乎在叫他。
“好了,”荼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张绷紧的脸终于松了下来,“别动,睡了这么多天身子肯定难受,先别动了,我去拿水给你。”
玖橙乖乖滴喝水,她的身子动也动不了,脑子一片懵。
肖太后匆匆赶来,见荼钥已经在给她喂水也算是放心了。她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在玖橙旁边坐了下来。
“哀家的乖孩子,怎么突然就受了这样的罪,”肖太后一脸动容,掩嘴轻咽,抬头时双眼微红,瞧了玖橙好一会儿,不由问道,“荼钥,这孩子怎么两眼发直,好像看不见哀家似的？”
荼钥附身下来,拿手在玖橙面前晃了晃,玖橙呆若木鸡。
“属下马上去请肖太医。”
“好好,扶蕊,快扶着郡主。”
扶蕊坐在床上让玖橙靠着她,肖太后拉着她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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