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感叹不已,有这样才能的人物,若是专攻书画,必将成为书画界的传奇。然他却神使鬼差的当上了皇帝,坐在那个高高在上,却又极不符合他的位子上。
不知现在他是在享受皇帝的尊贵,还是在挥霍自己本有的才气。
李师师喟然道:“陛下的书画秀美雅致,舒畅洒脱,充满盎然富贵之气。用笔挺秀灵活,舒展自如,充满祥和气氛。体物入微,精细逼真,栩栩如生,令人惊叹,用鬼斧神工也不能形容。”
徽宗仿佛在师师的赞许中,感受到了对他的崇拜和爱慕。此时他如气球一样被柔情所膨胀,情不自禁的上前握住师师的柔荑,呆滞的看着她,嘴角抖动,似有千言万语倾诉,但又无语。把一切痴情都分散到炙热的眼神中,在师师的脸上定格,似画中人。
李师师的脸微红,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轻轻抽出玉手,柔柔浅笑道:“赵公子莫非神魂梦游了?快醒一醒!”
赵佶仍止不住心中的激动,他再次握住李师师的柔荑,语无伦次,痴痴地道:“师师,我有许多当今圣上的真迹,你若喜欢我全部送你。我真得很爱你!我要和你共同度过余生,不弃不离!”
说完忘情的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师师的脸庞。
李师师微微后退,避开了赵佶,而后脸上恢复了原有的冷漠,嗔怒道:“不知道赵公子原来是如此轻薄孟浪的登徒子!如果赵公子以这些书画为凭,来强行玷污奴家清白,我情愿原封不动奉还给公子!”
说完她将书画卷好,幽幽叹道:“人心不古,知人知面难知心!公子请自行玩乐,奴家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说完眼中噙着泪水,微微一福。
赵佶那肯放任心中的女神离去,独自留下无限思念。他忙挡在李师师前面,手足无措,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躬身拱手道:“都是小生的错,望师师姑娘谅解,以后断然不敢唐突!”
李师师见赵佶低声下气道歉,哪有半点皇帝的威严,倒像个惹恼了媳妇的农家后生。她忍俊不禁地娇笑道:“如此,有请公子上座,奴家为公子献上舞蹈《孔雀东南飞》!”
陶醉在优美的歌舞中的贾奕也被相思的波涛淹没,脑子中的空隙全被李师师的影子填满,满到连一个尘埃都排斥在外。
每次散场走出大乐坊时,失落便接踵而来,血液便像被堵塞一样,挤压得心脏快要爆炸的样子。
他惘然若失,度日如年,白昼忘食,黄昏废寝,不痛不痒却浑身寒热替换,没因没由却满腹悲喜交加,七魄悠悠,三魂荡荡,似幽灵般出窍,飘荡到师师跟前诉说衷肠。
多次到大乐坊的贾奕,已没有先前的那种戾气,伟岸的身躯外包裹着更多的是柔情,面上显露的尽是温和。李师师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在不动声色中就将贾奕点化,变成一个谦谦君子。
今天的贾奕又在欣赏李师师的歌舞。
佳人对坐,妙音绕梁,婉转曼妙的琴声如情人私语,撩拨着贾奕的心如浪簇,像潮涌,又似奔马,上下沉浮,飘摇不定。
他心潮澎湃却如坐针毡,不知该如何向师师诉说心中的爱慕。
哎!
在这个文尊武卑的时代,一个京城的碌碌武将,又没有拿得出手,值得炫耀的战功,如何才能博得佳人的芳心?
本来寡欢和意冷占据了他心头的阵地,现在却是自惭形秽占领了制高点,该不该将心中的这份感情向她表达,已成为他的首要抉择。
他想把这份感情默默的藏在心底,任凭风吹日晒雨淋,永远不说出口。或者他安静的走开,远离这个辉煌的尘世,隔断这份销魂而又折磨人的情缘,将所有的温情都回归到回忆中,去品尝那份残存在记忆当中淡淡的味道,有甜蜜也有酸楚。
爱恋就如潮水,越是堵塞,越是泛滥。感情就如白娘子用于漫金山的海水,堤坝越高海水越澎湃。
贾奕感到自己如同站在这堤坝上,看着汹涌澎湃的浪涛肆虐地咆哮。此时滔天的波浪像是沸腾的水,不断将心中的愤怒聚集成力量,要将阻挡自己的障碍冲散。不依不饶,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回头。
压抑反而催化出贾奕的傲气,他毕竟是被甲执兵的武将,那种敢作敢当,坚韧不拔,敢于直面困难的不屈个性反而将心中死寂的爱恋点燃。
他心中蓦然升腾起来一句话:“老子在刀尖上舔过血,在烈火中跳过舞,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何曾有过如此懦弱!踯躅不前不是我贾奕的一贯做法,既然爱了,就大胆的去追求,狗屁的世俗和世人的眼色,统统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心中已豢养了对师师的感情,如今经历过扎根,发芽,已长成参天大树。与其自己拔了这棵树,使心扉血肉模糊,同时去感受那无尽头的撕心裂肺,还不如将自己真挚的情感献在佳人面前!就这样,拼了,老子索性像个男人,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就算不成功,也不能把遗憾空留心中,让相思成灾!”
贾奕坚毅的面孔稍有放松,他默默的看着李师师在翩翩起舞,静静地等散场的那一刻。或许,一会儿等待他的将是轻蔑和嘲讽,不屑与斥责,但这些都不能击落他已经飞翔起来的决心。
贾奕暗叹一声,是冰就把自己凝结在里面,做一枚晶莹剔透的琥珀,把纯洁留在人间。是火就燃烧自己,把脑中残存爱恋炼成一颗药丸,慢慢去品尝那份苦涩的思念。
来吧!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贾奕躺在床上,想看看今夜星空是否依旧灿烂,但天花板却无情的遮挡住视线,让他在辗转中又平添几分无奈。
星空依旧人依旧,但今夜贾奕注定无眠。
吐露心声后,贾奕突然发现情感的堤坝断了,爱的潮水彻底摆脱了桎梏,纷纷宣泄着流向四面八方。
突然间他觉得心中如山中幽谷般空旷,心中如高柳蝉嘶般烦闷,也像薄雾轻烟般散开,只在心底淡淡的残存一些思念。
哎!
搬开压在自己心头石块的人原来就是自己。
贾奕回味今天在大乐坊中的情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
本来觉得波澜壮阔的表白后,肯定会迎来暴风骤雨般的数落,他将被无情的风霜吹的支离破碎,然结果却是风平浪静,静的让他诧异,让他有一种梦还没有醒来的感觉。
此时李师师的身影又闪烁在他脑海中,她的表情,动作,以及话语历历在目,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刻。
听完贾奕激昂的表白,李师师似乎置若罔闻,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起身,一袭素衣像冰川一样移动到他面前,没有半句话语。
此时,寂静的气氛显得更加尴尬,贾奕觉得自己的心承受不住负荷,快要爆炸了。他觉得口干舌燥,脑袋眩晕,身体发软,大脑如同冬眠了,空空如也,没有半点思想。
半响,李师师嫣然一笑道:“贾奕将军吃醉酒说笑了,奴家怎能和堂堂禁军将军比拟。犹如天地之别,将军随口乱说,岂不羞煞奴家!再者奴家只想在此识得天下文人雅士,将自己的琴棋书画提升境界,故无意为奴为妾,请将军另择贤良!”
贾奕摸摸头,慢慢吞吞地道:“莫非师师姑娘情愿一生一世在此,也不愿与贾某牵手共婵娟?”
李师师若有所思,她望着窗外,柔柔地说道:“一切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我在等我的有缘人,他是个盖世英雄。我相信在一个万众嘱目日子里,他一定身披金甲,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她面上露出莫名的笑容,语言中夹杂着甜蜜的梦想,眼中还透出丝丝泪光,似有无限幽怨,又似有无限期盼。
盖世英雄?
我贾奕何德何能称得上英雄?贾奕似乎懂得了李师师的心声,他默默走出大乐坊,却在心中立誓,今后告别灯红酒绿,向盖世英雄靠近,等到那个日子里,再来看意中人是否风采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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