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事先跟宋姨打了招呼，说是突然想起该产检了，正好在楼下碰到孩子傅少卿来送东西，就去医院了。
宋阿姨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埋怨叶素怎么说走就走，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还是林暮寒笑着打哈哈：“人家医生也嘱咐了今天要验血，不让吃东西。”
宋阿姨恍然大悟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把这事儿忘了。”
两个人调皮的眨眨眼，叶素在宋姨看不见的时候禁不住佩服的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林暮寒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我给你们热了热饭，快洗洗手过来吃饭。”阿姨在厨房里探着头朝正把外套脱下来往衣架上挂的两个人说。
叶素应了一声，跟林暮寒一前一后洗了手，乖乖的坐在餐桌前把饭吃了，其中一道粉蒸排骨特别受林暮寒宠爱。
她出国多年，极少吃到这么正宗的中国菜，她自己也会做饭，仅限于几样简单家常菜，加上她经常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几天，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全靠嚼一种类似士力架的能量棒，也就很少有时间去研究那些繁复的大菜。
也就是追许巍那段时间才有兴致做了几次饭，巴巴的给人家送去，人家也是爱答不理的，看来是做的不怎么好吃。
想起许巍，林暮寒的筷子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到处乱戳，也不好好吃饭了。
“你干啥呢？”
叶素伸腿从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林暮寒恹恹的把碗放下，“吃饱了。”
叶素看了看她碗里吃了大半的样子，也没说啥，就也顺势把筷子放下了。
“素素，咱俩得聊聊。”林暮寒收了心神，开始为自己闺蜜的将来做打算。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啊……聊什么？”叶素倒是一脸怎么都行的样子，乖乖的看着她，林暮寒就笑了。
盘腿坐在叶素房间里软软的毯子上，林暮寒仔细端详着叶素的房间。
房间很大，朝南，采光很好。看得出是主卧。叶素跟她说过，这是她跟傅少卿的婚房，虽然傅少卿没回来住几次，打算离婚之后也就把这栋房子给她了。
叶素端着一盘阿姨切好的水果进来，顺便关上门，把盘子放在小矮凳上，也在毯子上坐下来，怕她累，林暮寒顺手在她腰后塞上一个靠枕。
“好了，咱们聊聊，你跟孩子爸的事儿。”林暮寒叉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嚼的咔擦咔擦的。
叶素早就知道要有这么一遭，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正色道：“我……我也想过，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婚的，但是现在有了他……”
她覆上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存在。
从小爷爷就教她，女孩子一定要自立自强，不必为了男人委屈了自己。叶素心里知道傅少卿对她没有感情，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了夏苏苏的陷害和傅少卿的不信任，她的一腔热血早已经被消磨的干净，只希望早早地脱身，远远地离开才是。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有想到迎来了一个意外的生命。
经历过纠结，她最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可同时也再次陷入纠结。
她从小没有体会过完整的父爱母爱，做梦也期待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完美的家庭，就算不富裕，起码也要让他有父母疼爱。
如果跟傅少卿离婚，将来怎么跟孩子说呢？真的要跟他说他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意外？
她不想这样。况且傅少卿的意思大概是，可以为了孩子留着她傅太太的身份，只是她从今往后就要容忍夏苏苏光明正大的出入傅家了吧？她的孩子的父亲天天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往后那些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互相陪伴的天天夜夜，又该怎么跟孩子交代？
“孩子，你爸爸爸忙着陪另一个阿姨，因为他不爱妈妈，只是因为你才没离婚？”
叶素脸上出现一个苦笑。
这样还不如一开始离婚，起码还能给孩子一个正确的人生观引导。
看着发小迷茫的表情，林暮寒轻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叶素是在纠结什么呢。她俩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都是最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互相见证了两家那些不可对人说的龌龊与丑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在国外听到叶素怀了孩子，匆匆赶回国，就是怕被人欺负狠了都不知道反击。果然，她才回来没两天，就目睹了一个女疯子发起疯来差点伤了她，还有那个不明是非的男人近乎冷漠的对待，都让她彻底下定决心要带叶素脱离这个大坑。
“素素，你看到他的态度了吗？你还不明白吗？”
林暮寒咬了咬牙，决心最后揭开她的伤疤。
“他如果爱你，哪怕只是有一点喜欢你，也不会放任一个女人这样侮辱你。”
“更何况，你还怀了他的孩子，哪怕他对你有一点责任感，有一点怜惜，他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你还不懂吗，他根本就不爱你。”
“他恨不得你赶紧离开。”
一句句话像是重锤狠狠地砸进叶素心里。
她不知道吗？她又不是傻子。
从最开始的唯恐避之不及，到后来的恶语相向，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她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睑，看起来十分的平静。
“小寒，别说了，我都知道。”
林慕寒突然心疼了。她跪着直起上身，俯下身子抱住小小一团的小姑娘。
“好啦，以后我养你，我出去工作，你在家带孩子，我们白头到老呀。”
叶素就轻轻弯了弯嘴角，笑容温暖。真好，还是有人爱她的。真好。
“我们白头到老，你不找男朋友呀？”
她语气软软的调侃了一句。没想到林慕寒就僵了一下身子。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事儿！
轻轻推开林慕寒，面对面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从小就知道林慕寒生的极好，初中要准备出国的时候还没张开，一双眼睛已经是初现美人媚骨。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的，笑的时候极为勾人，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是一双潋滟翦水秋瞳，盯着多看一会儿都会陷进去的那种。
此时这双眼睛却是躲闪的。
“小寒。我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我相信你可以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感情，你一直都比我勇敢，喜欢就大胆的追求，不喜欢也可以干脆的拒绝。”
林暮寒脸上出现苦笑。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当我真正地遇上那么个人，我才知道我以往的时光竟然都是虚度”
她看着那扇大大的飘窗，下午三点左右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透过一层薄薄的蕾丝窗帘轻柔的撒在林暮寒白皙的脸上，她的头骄傲的仰着，像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嘴中低语缠绵，像是在怀念自己的爱人。
于是就在那样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两个人静静地喝着一壶热茶，吃着水果，叶素静静地从林暮寒口中听完了整个故事。
大约就是一个热爱与视而不见的悲剧吧。
“我知道他不爱说话，那没关系的，我来说；我知道他不爱出门，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在家里陪着他，他打游戏我就在旁边写论文，累了我们可以一起在院子里散散步”她语气快活的对叶素描述，“哦对了你知道吗，他家里有一个那么大的院子。”
“我可以迁就他一切，唯独我没办法迁就的是，他根本不喜欢我，连多看我一眼都吝啬，那我凭什么能觉得他会允许我陪在他身边呢。”
语气淡淡，她好像透过光在看着远方，或许看见了那个远在异国的年轻男人。
“素素，我喜欢他，我可是我要自爱。我也要爱自己。我不能为了爱他就不要自己了，所以我回来了。”
林暮寒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有朝一日她也会低下高贵的头来讨好另一只异性，却不能永远曲着自己美丽的脖子来将就一个并不愿意低头看她一眼的雄天鹅。也许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吧。
叶素倒尽了最后一点茶水，双手握着暖暖的杯壁，眼睛弯弯。
“那……我们就白头到老呀，反正你赚钱你养家。”
林暮寒扑哧一声笑出来，颇为自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气冲天。
“放心，我还是有那么几个研究项目的，等成果过审专利下来，你在家里吃一辈子都没事！”
两个女人吃吃喝喝到了半下午，临走还让热情的阿姨在手里塞了一包打包好的粉蒸排骨。
“看你喜欢吃，下午又给你做了一份，带回去吃，以后多来陪陪小叶。”
宋阿姨笑眯眯的送林暮寒出门，她是真喜欢这个长得像个明星的小姑娘，又听小叶说她是搞科学研究的，老年人都对这种搞科研的“科学家”有种本能的尊敬，就觉得这个姑娘厉害的嘞。
从叶素家出来，林暮寒一个人默默地沿着路边走，太阳红红的，远远地悬挂在马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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