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皇历二百七十九年燃魔月八日。
距离贝格烈帝国的皇都伊阿乌尔,只有短短半天行程了。
黎轩早早地醒来,在客栈房间里回顾这次出行要注意的事项。
首先要明确的,这不是到伊阿乌尔外皇都游玩,而是要前往里皇都面见魔物省长。
既然是要到内皇都,一切报告形式都要以帝国纪元,而不是圣皇纪元为标准。
不过好在无论是贝格烈的帝国纪元,还是锐斯联盟的新纪元,在月份和日期上都是一致。
这也是侧面向各自国内群众表明,他们并没有背离永生之皇,以此稳固民心。
帝国纪元是以永生之皇统一大陆的第一年为元年。
圣皇纪元是以永生之皇陨落之年为初始。
新纪元则是以卡偌凯门建国为开端。
换算下来,现在应该是帝国历六百二十六年,新历二百七十六年。
虽然说用圣皇历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因为这事留下不好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魔物省方面是没有义务参与抓捕大魔法师的行动中,但由于判断失误造成四十九人阵亡,黎轩不得不到皇都禀报。
再就是外来人口一枚皇之银的入城费,黎轩和于东水不一样,带着足够的盘缠,完全不成问题。
接下来,他又整理了一遍要上交的关于大魔法师转世于东水的资料,确认无误后,才退了房间。
单骑赶往皇都。
在这一路上,他已经提醒诸多郡城,但最关心的还是罗克郡里的情况。
不知是真没任何问题,还是自己赶路太快信使追不上,总之局势稳定地让他有些不自然。
还不到中午,黎轩就来到皇都伊阿乌尔南面关隘,寒鳌关。
世人皆知,伊阿乌尔在六百多年以来,一直是世界中心首府。
最原先,也就是永生之皇大征服时代前的名字,早已没人记得。
但在大魔法师和永生之皇运用魔法力量,经历无数个日日夜夜建造起来恢弘都市后,伊阿乌尔的前身,有【闪耀】之意的【格林城】,深深地印在了所有人类与非人类物种脑海中。
永生之皇陨落后,贝格烈帝国将之改名为【伊阿乌尔】,意思为【古老的】。
但皇都边上缓缓流淌的格林河,依旧承载着世界上所有生命的愿望,在辽阔东方奔涌,将人世间愿望带给已然逝去的永生之皇。
而伊阿乌尔的四面,分别修筑了以大魔法师记忆里的神兽命名的关隘。
北为炎鸟关,南为寒鳌关,东为龙皇关,西为苍虎关。
当时没人见过这所谓的四大神兽,古籍上也无任何记载,就连大魔法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在大魔法师印象深处,每每提到守护一词时,会自然而然地涌现出这四只神兽模糊影像。
当时永生之皇开玩笑说,他不是生于这个世界的人。
大魔法师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道可能吧。
过了四关,实际上就已经进入皇都外城领域了。
从四关到外皇都之间的辽阔土地,也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定居。
这块地方被称为外城。而习惯上所说的外皇都和里皇都,都统称为内城。
至于伊阿乌尔总面积,和罗克郡城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大到一个人可能在皇都生活一辈子,都没见过全貌。
这就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法威力。
而如今,黎轩就是为这座城市的缔造者,踏入这古老的闪耀之地。
对外城和外皇都没有一丝留恋,黎轩手持【缉魔令】,一路来到里皇都内。
在里皇都是不允许骑马的。
黎轩说明来意后,在禁卫兵带领下,前往魔物省所在区域范围。
此时,已经接近日落。
虽然赶了一天路,身体已疲惫不堪,可他没选择休息,直接进入想要拜见省长。
上次来这里,还是被魔物局内乱后重新复命的时候。
当时原本以为完全没机会再复出,但在魔物省省长陶欣平的认真调查下,最终还了黎轩清白。
所以那时自己对省长很感激,但又对前路有些迷茫。
如今再次踏入其间,心情远比上次复杂。
还不到省长所在的办公厅,在路上就遇见了一位熟人。
“黎轩?”
他叫公孙文,是罗克郡前任局长的孙子。
由于不尚武力,但对魔物颇有研究,被安排在伊阿乌尔魔物省工作。
“公孙大人。”黎轩敬礼示意。
“哦,黎局长,你来这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黎轩点点头。
之前已经把行动报告上交给魔物省,公孙文知道也并不奇怪。
“任务失败了吗?”
公孙文注意到黎轩的神情。
“猎魔协会方面没有告诉你们?”
“没有。”
可能是忙于部署追捕,或者认为魔物省没必要参与抓捕大魔法师的行动吧。
“说来话长。”
黎轩叹了口气,道:“带我去见陶大人吧,一起说清楚。”
看来不仅仅是失败这么简单。
公孙文这样想着,为黎轩引路,走向省长所在的办公大厅。
省长见到黎轩的表情和公孙文相同,第一反应都是任务失败了。
不是听说猎魔协会的副会长,曾经显赫一时的恭长虹都加入抓捕行动了吗?
对方的实力达到了如此地步?
“不,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黎轩面对魔物省最核心的几位成员,说出这惊人的真相。
“于东水,并不是什么魔族。他是大魔法师,大魔法师的转世。”
造成猎魔协会团灭,魔物局四十九人全部遇难,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才意外露出马脚,被猎魔协会侦查到。
“大魔法师转世。”
省长独自思忖着,其他人亦陷入沉默。
“黎轩,罗克郡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有陆路和港口全部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对所谓魔术王的易容等手段都会额外去筛查。”
“同时,我还沿着格林河一路北上,叮嘱所有港口城市都不要掉以轻心。”
省长表示赞同,又问道:“那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相信你已经思考了很久。”
“魔物省和地方魔物局,应不应该加入这次抓捕计划?”
猎魔协会除了告诉黎轩这个当事人关于大魔法师的情报外,再没向魔物省通告。
这是不是表明,猎魔协会不希望将更多人牵扯入这极其危险的行动中?
省长看得出来,黎轩此行来皇都的目的,不仅仅是为报告这么简单。
“我想要亲手揭开大魔法师转世背后真相。”
黎轩在思考一阵后回答到。
“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大魔法师在人们眼里,既是极善的存在,又是极恶的化身。”
“此次事件中,虽然造成我方人员重大伤亡,可也是建立在牺牲成员贸然行动,误杀其未婚妻为前提。”
“他对于无干的士兵,也并没下死手。”
“我想弄清楚他的秉性,如果有可能,我想同他沟通一番。”
省长看着黎轩的眼神,有了些微妙变化。
“胡说八道!”
在座的年老前辈呵斥道:“那个世界污秽怎么可能抱有怜悯之心?可能只是在后来已经虚弱到无法杀死士兵而已!”
“身为郡城的魔物局局长,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黎轩没有反驳,因为他在说出前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公孙文见势,为黎轩开脱道:“黎局长可能只是想借此加入抓捕大魔法师的行列吧!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公孙大人。”黎轩开口阻止,而后转向老人。
“我并没有认同大魔法师,对遇难的几十位同胞也感到遗憾。但我是想给他们一个交代,同时给世人一个交代。”
“大魔法师转世,被称为世界污秽,为何会在过往岁月中出手救下一个个被魔物袭击的村子,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会帮助百姓生存,他不断地转世降临,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者还要开口,但被陶欣平制止。
省长直视黎轩坚毅的眼睛,说:“这就是你真实想法?你可知在此地承认,会为你招来很多麻烦。”
黎轩深吸一口气:“没错。”
看着省长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始那位老者再度发言道:“省长,难道魔物省要介入吗?”
省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这件事情我也不能断绝,明天我会去面圣,与陛下探讨此事。”
“省长!”
还有人想要劝说,但被陶欣平打断,并宣布离开。
无疑,省长是更倾向于黎轩这边。
不过碍于其他人阻拦,只有借助陛下来堵住他们的嘴。
可是陛下会同意吗?
陶欣平也没有绝对把握,但还有一晚上时间,可以想想明辞。
同时,他对黎轩说到:“今天先住我家别院里吧,明天你也去陛下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黎轩立刻明白省长的用心,当即答应下来。
这也让黎轩受到的敌视增多了一些。
走在路上,只有省长与局长二人。
陶欣平问:“黎轩,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是关于大魔法师转世,而是关于你的。”
黎轩没半点犹豫地说:“大人尽管问吧。”
“我想知道,这几年来你对魔物局的看法。在被反对派罢职后,你又是抱着何种想法回到罗克郡城。”
陶欣平和罗克郡前局长一样,很欣赏这誉损参半的年轻人。
不仅仅是在其战斗的天赋上,还有他那心境。
黎轩道:“我的命,是公孙局长救下了的。我所做一切,不过是报答当年恩情。”
“到底是魔物局对你有恩,还是公孙局长对你有恩呢?”
黎轩内心一震。
当年情况黎轩十分清楚,魔物局的主张是快速撤离,而最终留下来寻找幸存者的则是公孙局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保全公孙局长的心血,不让它付诸东流。”
陶欣平暗叹道:还是被所谓的恩情所束缚,内心依旧不够坚定。
黎轩啊,你手中的剑,到底是为谁而挥?
被这种感情束缚,只会拖累你。
魔物局终究是个存在权利与政治的地方,并不是立于政权中的世外桃源。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你的未来。
作为魔物省长,又不可能劝里退出魔物局。
希望哪天,会有个人拨开你心中迷雾,指明前行方向。
因为这个对话,两人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在影子不断拉长的余晖下对视。
省长所见,是坚韧之下还藏有柔弱的眼神。
陶欣平露出和蔼笑容。
“那么,加油吧。黎局长,我是很看好你的。”
他转身继续走向前方。
年轻人小跑追上。
“陶大人,明天你有把握说服陛下吗?”
“哈哈,魔物省的事,连皇帝都不能轻易插手——越重要的事越不行。”
黎轩一脸诧异。
陶欣平转过脸,严肃的说到:“记住,黎轩。就算是在魔物省,也毫不例外的会落入权谋漩涡,所有人,所有事,都必须小心脚下陷阱。”
黎轩似懂非懂地应答道:“嗯,我记住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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