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行风,尸体可要替本世子处理干净了,不能留下一丝蛛丝马迹。这件事想必父侯知道之后,会亲自来查。”
慕青山面前倒着一人,持剑跪立,但口鼻都几乎没了呼吸。被一暗箭从背后贯穿胸前,他面前喷了一口鲜血,残留在地,已经凝成了暗红色。但是双眼还死死瞪着,不肯闭上。这人死得冤枉,于是就这样死不瞑目了。
黑夜中走出一个黑衣男子,右手端弓,腰悬一把无名轻剑。剑上也没个配饰,算在奇特。
剑虽无名,可却在名剑引上排位颇为靠前。
这剑原是慕青山机缘巧合得的,自己用了不称手,后来才赏赐给他。
江湖中人有幸看见此剑出鞘的少之又少。无名以轻快迅疾见长,行风剑意又快,几剑下去可能看不到剑锋人就死了。
不过他行暗杀之术,用箭多。兵器中,剑更君子,大方之家。故无名用的倒少,可必要时也会使它来防身的。
行风踏步无风,行踪隐蔽,这才是为何他刚才偷袭,一箭就能得手。
死的是谁?是这慕家的二公子,慕青玥。
他此前虽然害过慕青山一次,正是那日被苏絮所救。两人今日约见则是慕青山提出的,秋后算账。要切磋比剑,谁输谁砍头。
慕青玥也知此行凶险,可还是配剑前来赴约,若纯粹比剑,他自然是敌不过了,可是两人阴谋算计的道行排一排,慕青山还未必就在前面。心术可不是只看年龄。慕青山虽长他两年,可他这位庶弟天生就是玲珑心思,计谋过人。
否则慕青山之前也不会轻易就落进了他的陷阱里。今夜兄弟二人见面后,走的是先礼后兵的老路子,三杯酒过先断了血缘情意。
然后再动手拔剑。
慕青山的佩剑清溟与慕青玥的清虹剑都是上品宝剑,在剑谱中的排名不分伯仲。由一位铸剑的名士用同铁同金打造。宝剑开刃至今已有百余年。前主人乃是当世名将,身死之后,这两把剑在青国境内颠沛流转最后又被安国侯府收回。
而安国侯为使这兄弟二人同心,就把这原本一人所用的两把剑分开传给了两个儿子。却不想,正因如此他们兄弟两个才斗的你死我活,走到今天不死不休的地步。
两把名剑原本是归属一人的,而慕青山所为侯府的嫡出世子,这剑本应都归了他,安国侯却分了一把给慕青玥。何意?
难道今日这双剑能分,往后的富贵功名一切荣宠,也要分给他这个二弟一半不成。两人都心思细密,对分剑之事的曲解竟也想到一起去了。不过慕青玥并不安分,他当然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完全取代兄长,成为这安国侯府唯一的世子。
自那之后,两人暗自较劲,明争暗斗不断,但是表面上依旧一团和气。直到近日慕青山遇刺事件后,才彻底决裂。
清脆一段剑响后,慕青山武艺超群,而且自小就勤练,底子扎实。与慕青玥这种之前一直只专注于丹青书墨的公子比自然强他数倍。
逐渐占了上风,慕青玥敌不过,便佯装退走。实则是准备了暗器想引慕青山上钩。可谁料还不及转身把后背露给慕青山卖破绽,已经被一道穿心冷箭索了命。那箭刚一离弦,就有破空之势,刺入慕青玥的后背时,力大无比,直接强迫着他俯身给跪了下来。
“世子,属下听命,尽力便是。”行风抽了抽眉头,他很少会有什么表情,只要慕青山下令,他都只管毫不犹豫的听命,拼死都要一试。
见他此时异样,慕青山冷笑:“怎么,你对本世子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行风脸色沉着,垂首一句:“不敢。”
“拖下去,喂狗喂鱼随便你。”
行风收了手上长弓,解了他的佩剑清虹,一手撑着慕青玥的尸身,果真就拖着走了。长街空空无人,迎着如练月色,尸体容貌逐渐显现,那是一个长相颇为秀美的男子,最难得是这一双手,骨节分明,其形修长,白釉成色。
慕青玥善画,字也不差,这一双手执笔灵动,尤其他画中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如盼,眸含三秋之水,都常能引人一见倾心,心驰神往。他倒是也画男子,只是画的不如女子好看。
但依然是这青国境内,丹青写意之最。
人不风流,才情风流。
行风拖着身体一路,行过一条河,又穿了个林子,最后带到杂草丛生僻静无人处,他手下一松,先把人丢到一边,取了背后弓箭也放在一边。蹲下身来刨了个深坑就地把他埋了。
临走前听见几声野犬吠叫,忽觉不妥,又找了块残木,勉强削了个形状当作墓碑。用白灰小石随便写了个名字,是怕二公子的尸体被哪个沿途迁移的流民挖野菜给祸害了。
他并非心慈之人,杀人数十也从不眨眼。但每次慕青山命他毁尸灭迹时,落到行风手里的尸体也多半都是这么被“毁”的。因他觉得,人已经死了,生前事就该一笔勾销过了,再如何摧残折磨,那也是没意义的事,不如好生安葬。
慕青山也知道行风所作所为,但也不太与他计较。更不会怀疑这人对自己的忠心。因为当年他对行风有过救命之恩,并不是简单靠药物或者金钱利益来控制他。行风表现的越是重义,他才敢安心重用此人。
行风也非他本名,是慕青山后来起的。救下他时,是在一条小溪下游,行风满身是伤,刀枪箭羽都来摧残过。随水流下,奄奄一息。身上盔甲已经尽数散落,残剩下来的部分上面也是生了血锈,染了淤泥,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能再用。
但贴身之物确实一块品质不凡的玉佩,上用一种简式文体镌刻着百里二字。慕青山一眼便认出,这玉佩是出自苍狼国境内。百里家世代为苍狼国镇守寒关,而这个濒死的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想必是百里家的子孙。施恩与他定有利可图。慕青山这才发了好心,把他带回府中救治。
谁料少年伤势太重,摔落下来又磕到了头。醒来后,身上的伤势虽然逐渐好转,可从前的事竟一概都忘却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
慕青山便收好了玉佩,给他编排了一个身世,彻底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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