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苑内。
苏絮既已拜了方穹言为师,药方也无所谓外传,她有问便问了。
“师父,我是很信你的,但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诊脉时御医们都看不出来。”
方穹言道:“这七转天星毒最奇特之处在于,病人的症状和脉象七天一变,你们所谓的对症下药,并不能真正解毒,反而更会催人毒发。原本是七天为期的,可一旦过程中有内服之药与病人体内的四十八种毒花有相生相对之效,纠缠在体内就会激化毒性,情况便会恶化,提前夺人性命。”
苏絮真的少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似乎每一说到用毒解毒,方穹言总是如此。耐心解释,有条不紊。
因为他别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关心。所谓心系一处,才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
“所用之毒不强,靠的便是这环环相生,与病人体内阴阳之气相克的道理,再用其他药物,性温还好,要是药效强烈的,总有冲撞。这才是真正损害病人身体。不过,七转天星毒做药引的人血也最重要,它是用以调合克化花中之毒的。所以只要解药所用的人血,能够克制住原本下毒的血引,再辅以金银花甘草绿豆几味清热解毒的药草即可。”
方穹言给她讲了半天,事无巨细。结果苏絮倒是听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忙道:“师父可以了,我这个底子太差,日后再慢慢讲不迟。先告诉配这药我需要的人血在哪里吧。”
方穹言本来摊开的手掌一合,伸出食指来指了指自己。
苏絮大惊:“你的血有毒啊,这行不行?”
转念一想,难道是以毒攻毒?不过解药的事既然交给了他自己就不应该再怀疑什么了。方穹言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用毒自有分寸的。
翌日。
“这账是谁算的!”
药铺的账本出了问题,苏絮还是很急的。
可现在才发现,这些数字并没有造价,而是货跟钱款对应不上,着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而且苏家药铺十余家分号同时出现了药材的亏损,让她更是难办。
刘掌柜也在一旁帮她核对着又算了一遍,药铺中药品的数量和质量与账本中还是相差甚远。
必是出了内鬼。
“大小姐,现在病人着急买药,可是我们库房中的药品不够,而且,西街和北街的药铺中还出现了药名跟药材对对不上的情况。眼下,药铺非得先暂停整顿整顿不可了。”
刘掌柜是忠心向着苏絮的,自上回王明假死赖医事后,他更加坚信,以大小姐的胆识,定能将药铺发扬光大。只是,大小姐从前不懂经商之道,对账目中可以作假掺水的漏洞并不熟知,才会让奸人得逞。
苏絮摇头:“不行,药铺一旦关门,再开时我们生意还能不能想原来一般好。这是谁也无法保证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她相信不用自己再多说,刘掌柜也会明白她的打算。
“药房现有多少药,全部拿出来,供给各家。撑个几天的量还是有的。至于药材对应有失,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伙计,分去各家药铺,验了药之后再重新归类。”
苏絮简单几个措施后,药铺生意逐渐稳定。虽然有些药铺之前已经给病人抓错了药,但好在及时制止,没有酿成大错。短短两三个时辰一切就恢复如初。刘掌柜已经不得不叹服,大小姐处事果然干练有素。
只不过如此一来,药铺的账就全乱了。药是开的对,可是银子亏了不少。而且有些药柜里的药材被人故意混在了一起,其中又有一些甚至已经失了药效。都不能再用了。
扔掉可惜,但不扔又怕害了人。
苏絮权衡之下,最后还是吩咐下人把那些混杂失效的药材给扔了。其中大片易区别的,她都给从中挑了出来。还怕下人不够仔细,亲自去查看着。确保无误之后才离开。
晚上又要熬夜计算亏损账目。
这事苏絮还没有报到老太君那儿去,不过她想奶奶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也没有因此传了她去房间询问,想来是打算放手药铺之事让她自己处理。苏修在心里反而狠感谢老太君对她的信任。
这小小风浪便是要教她以后如何不在阴沟里翻船。算好了账后,苏絮便依样用沾了朱砂的笔在原本账本上勾画,有出入的地方就圈起,然后把自己所得之数写在侧列便与对比。
苏家十几个药铺,就有十几份账,但因总共算账的只有袁陆一人,苏絮自然也就怀疑上他了。而且袁陆所管理的那家东街铺子,药材对应有失和亏损是最严重的。
其他几家只是账本的问题,药柜里东西没什么人动过。苏絮便想派人去查查袁陆的底。
只是眼下事忙,苏絮手边还欠赵家二小姐的解药,药铺的事指的先放一放。
“这么晚,还不睡?”
门口影子个头不高,声音也很轻,苏絮一听便知是方穹言。
这两日,苏絮忙着解决药铺中事,方穹言在府里熬着药,该用什么药材他都清楚,只是要根据自己的血引调整比例,熬药的时辰,火候。每日早晚各试一次。
虽然很闲适,但他睡得总是更晚的那个。
苏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也不开门,就撇嘴道:“那你也还不去睡。”
方穹言在门外沉默了一下,影子也在门外踱步着,苏絮看他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的样子,陡然生趣。噔的一声自己就把门给打开,头朝方穹言探出,略的摆了个鬼脸。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一个后退但却被身后台阶绊了脚,咚!仰面朝后摔了下去。
“师父啊,哈哈。大晚上不睡会肾虚…”
苏絮给了他一个忠告。至于方穹言信不信那就不会说了。他立马站起,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憋红了脸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眼神无意见对上了苏絮浅笑弯弯的眉眼,头一低急急转身就跑掉了。
“告辞。”方穹言最后说的这两个字时,特别不正式,特别不严肃,特别不伤感。
反而有些,可爱。
但是第二天苏絮再去他房里找他,发现桌上留了个药盒,方穹言人已经走了。还有一张字条,说他要外出一段时间。
苏絮知道,他说的外出,可能是离京,也可能是离开中原,一段时间,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十年。
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原来昨晚的告辞,真是在跟自己告别啊。师父真是,话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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