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丰茂前去治理的黄河堤坝位于河南道,靠近河北道,与河东道距离甚远。
黄河堤坝决裂的水不会影响到河东道,但是灾民却很大概率往这边涌过来。
能祸及数州数十万的百姓,这个数量远比现在正在与东突厥开战的军队数量多。
“妙颜,这消息知道的人应该还很少吧?”
方源沉吟好一会儿,沉声道。
事关大变局,得要尽早有准备才行。
一旦数万难民涌来,将会带来很严重的波及。
“消息同样传回长安城,没有陛下的允许,肯定不会随处传播的。”
杜妙颜不明所以,但如实回答。
这种事太大了,乱传播的话会造成恐慌,会追究责任的。
“来人!”
“将张三,巨子,绿夏,汪温书,周凯乐,红絮青媱,薛家姐妹,李夫人一家......叫来!”
方源回到座位上坐着,又是沉吟片刻才吩咐道。
以上都是信得过的人,除了李夫人一家,可以说都是自己的班底。
这种极为重要的事情,方源要先和众人讨论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再召开更多人的会议。
“我先回去?”
杜妙颜见方源叫来这些人,心想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其中还有些不是身兼官职的,想必是都是方源信得过的人才会被她叫来。
虽然她自认为方源会信得过她,但方源没有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你还有其他事?”
方源眉头皱了皱问道。
“没有。”
杜妙颜摇摇头道。
“抱歉,是我失礼。”
“你先到里面坐,我稍后进去。”
方源一愣,随即明白杜妙颜所想。
他起身向杜妙颜走去,甚至有些亲腻的将手放在杜妙颜的后背,轻轻一推。
杜妙颜的心顿时一颤,但神色依旧自然,微微颔首后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一段时间后,方源点名的那些人都相继到来,也引起不少没有参加会议的人注意。
......
长安城,皇宫御书房。
李世民批改奏折劳累半天,正在打瞌睡。
本来好好的,但突然间却勐然惊醒,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在一旁守候着的太监宫女见状,都纷纷称奇,还没有见过李世民这样的。
“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李世民喝口茶,压一压心中的虚惊问道。
他梦到出大事了,比贞观二年出的旱蝗二灾还要可怕。
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醒来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只知道无数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回陛下,没有。”
“倒是杜公子、长孙公子等人联名有封信寄来。”
“小人见您正在休息,就没有叫醒您。”
太监王德恭声道。
几个公子的信而已,想必也没有多重要。
“快拿过来!”
李世民一听,立即让王德将信拿来。
他想的和王德相反,他觉得杜荷几人是有重要的事情。
能让几位公子省下绕过他们父亲的时间直接给自己传信,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
王德连忙应是,从怀里拿出信件。
李世民快速接过,拆开信件观看。
一看,顿时感觉大脑传出一声轰鸣,如遭雷噼一般。
果然,自己从梦中惊醒,是真的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陛......陛下?”
王德大惊。
他还没有见过李世民露出这种神色的。
想必信件的内容非常可怕,可怕到让一国君主也震惊不已。
“快,快叫三省六部的尚书过来!”
李世民大喝。
黄河堤坝要崩裂了!
河水将会祸及数州数十万百姓!
这只是表面,它还可能会影响和东突厥的国战!
这无疑还涉及到粮食的问题!
一想到本来支持战争粮食就紧缺无比,李世民的头就要炸。
“是,是。”
王德连连应是。
亲自去安排人请杜如晦他们到来。
一次性将三省六部的尚书们叫来,天大的事情啊。
再想到自己刚才没有早些叫醒李世民,王德吓得后背都渗出冷汗。
不多时,裴寂、杜如晦、王珪、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三省六部的尚书们都到来。
“臣等拜见陛下。”
众人纷纷行礼。
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李世民很少很少一齐叫他们来的。
“黄河堤坝崩裂了!”
李世民的一句话,瞬间让众人变色。
众人早就知道黄河堤坝出现问题,也早就派人去修复。
却不曾想,已经修复了几个月的黄河堤坝非但没有好,竟然就这么崩裂了?!
“陛下,消息确凿吗?!”
杜如晦忍不住剧烈咳嗽,咳得面红耳赤的。
这消息太震撼了,但他们却都没有人收到,故而怀疑消息的真假。
“杜荷与长孙冲他们联名,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信件。”
李世民沉声道。
尽管他也还没有收到情报。
但想必杜荷与长孙冲这些孩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必定不假!”
杜如晦一听,心中顿时一沉。
假不了的,杜妙颜前些日还和他说杜荷帮方源运水泥去了。
“是不是水泥的问题?”
裴寂第二个说话。
开口就有追究谁责任的想法。
但他的话也是在场一些人想要说的。
事情太大,总要有人背锅的,提供水泥的人无疑是最有可能背锅的。
“谁的问题先缓缓再论吧?”
长孙无忌插话道。
自己儿子也涉及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关联。
到底是谁的事,又或者是什么导致的,最好还是晚点再论比较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谁责任问题?”
“都议议怎么应对黄河堤坝崩裂吧!”
李世民脸色一沉,沉声道。
事情紧迫,自己等人必须要尽快有方案拿出来。
信中说了,黄河堤坝正在决裂,还有一两天左右才会正在大爆发。
他们还有一点时间去商议应对方案。
杜荷等人的这封信和送去杜妙颜的那封信不同,这封信没有提到他们发现的秘密。
众人不再讨论其他,开始商议如何应对黄河堤坝崩裂问题。
最终,李世民等人讨论出第一条应对方案:命靠近黄河堤坝的百姓紧急迁移。
......
河南道,黄河边。
波涛汹涌的黄河奔流不息。
黄河之水天上来,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
它壮观无比,人们看着它情不自禁生出敬畏之心。
在河边修复堤坝的廖丰茂等人早已经不在,走了精光。
其中一处有半米长的决口不停地流水出来,因为有一个大石头在前面挡着,以至于水流还不是很汹涌。
但黄河之水一次次撞击在大石头上飞溅出巨大的水花,飞溅四处都是,也使得大石头晃动不稳。
看这种情况,修复是不太可能的了,以至于廖丰茂他们早就走光。
突然间,黄河边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大石头被水流冲走,决口被无线扩大。
无尽的黄河之水从这里涌出,疯狂向外就去,速度之快堪称骏马的速度。
此时,已经收到朝廷命令河南道各州县正在组织当地百姓紧急撤离。
然而,这种大规模的迁移不可能速度快的,也不可能很顺利的。
百姓们一边抱怨,一边收拾行李,收拾自己觉得贵重的物品。
“唉,烦死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带走?”
“说黄河堤坝崩裂,我们县距离黄河这么远,崩裂也轮不到我们啊。”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县衙是怎么想的,我都还有一块田没中好呢。”
“我们还算好了,难看那些有钱的世家,大车小车的装满了拉不动。”
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些人已经上路朝远离黄河的方向而去。
有些人则是慢悠悠收拾行李,似乎并不想离开颐养自己的土地。
突然间,
“水,水来了!”
不知道谁大声惊叫。
人们下意识往黄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大片面积的河流向这边快速涌来。
从远处看,水流的速度不大,似乎也不高一般。
但是有经验的渔夫顿时就察觉到那里面蕴含的恐怖。
“快,快逃!”
渔夫们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拔腿就跑,再也顾不上行李什么的。
其他人见状,也开始变得慌乱,跟着快速离开。
人的速度是比不上水流速度的。
走在最后面的百姓很快就看到有水流过来。
水流的力道很小,但是很快就淹没了他们的脚踝。
“快跑,快跑!”
“水淹没过来了,水淹没过来了!”
人们大喊。
恨不得插上翅膀。
他们疯狂逃跑着。
但水流却比他们跑得还要快。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水源就上升到他们膝盖。
越来越多的百姓逃跑,越来越多的水源涌出。
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声,到处都是求救的声音。
最先遭殃的是年幼的孩子,他们身高不高,被水流带走。
其次是老人,因为行动不便,快速赶路的时候受到水源的影响摔倒。
“快跑!”
“跑不动的找树木抱着!”
“被水冲走的寻找漂浮物自救!”
疯狂逃跑中。
有数人骑着马来回救人。
他们是杜荷、长孙冲、秦怀玉他们几个。
他们还没有离开,将消息传回去之后,就留在县里与县令寻找解决方源。
最终的方案也是和朝廷相似,让百姓们远离黄河,避免被祸及。
迁移命令早就下达,但效果却平平。
没办法,杜荷等人只能执行第二个计划。
那就是有马的,立即骑马来回营救百姓。
杜荷他们在马上,靠着马的速度,先是跑到最后面,将危急的百姓救到一两个,将他们拉上马,然后往最前面的位置回去,将人们放下之后再继续救人。
这个方法很有用。
但人太多,这个方法起到作用不大。
“救我,公子救我!”
逃亡的百姓见到杜荷等人的救援,立即向杜荷等人伸出求救之手。
有些甚至更过分,他们快速向杜荷等人跑去,要上杜荷的马,干扰到杜荷等人的救援。
水源越来越深,杜荷等人救人也成了麻烦,还有可能会被一些百姓拉下水,一时间,他们进退两难。
较高的地方处,杜荷等人正驻足在这里休息片刻。
“怎么办?”
“我们这样救下去也是杯水车薪!”
秦怀玉脸色难看看着前面的逃亡大军。
刚才,他差点被几个大汉左右夹攻拉下马去。
可见到前方是不是有百姓被水源冲走,又于心不忍。
“怎么只有我们五人?”
“县衙那些衙役呢,不是让他们也骑马过来救人吗?”
长孙冲没有回答。
但同样也是脸色难看。
相比于他们差点被百姓们拉下水,他更加在意县城的救援呢?
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他们都救了一个时辰,马都快累得跑不动,怎么还没有见到县令组织人来救人。
“不用想了,县城那边肯定也开始逃亡。”
杜荷沉声道。
这次黄河堤坝决裂,能祸及数州数十万百姓。
县城的那些人肯定确定了这里的情况之后,肯定是快速逃离的。
而其中,马在逃跑中能够起到最大的作用,可以无视这次水灾的干扰。
只是一县的马也就那么多,杜荷他们乘坐五匹之后,其他的再没有出现这里。
“那我们怎么办?”
程处默心痛地摸了摸他的战马。
将士者,将马当作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
程处默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一直自然是将士。
胯下的这匹母马他非常喜欢,看它累得气喘吁吁心痛不已。
“回去吧,随他们自救。”
最终,秦怀玉几人说道。
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人太多了无法救。
再这样救下去,不单止他们的马承受不住,他们人也可能会被拉下水。
五人深深看一眼前方越来越高的水位,以及在水中挣扎的百姓们,一狠心,都往相反的方向奔跑。
水位越来越高。
水势也越来越大。
受祸及的州县更多。
受波及的百姓也更多。
河南道最靠近黄河一带宛如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逃亡的情况,往黄河相反的方向逃跑。
受到波及的州县秩序已经崩坏,县令都几乎找不到人。
几天后。
河东道的一个小山村里。
这里距离黄河已经有很长的距离。
但是即便如此,这里同样要开始大逃亡。
不是受黄河之水的影响,而是受难民的恐慌影响。
在一个四口之家的家庭里。
“爹,水灾不是还没到我们这里吗,为什么要逃跑?”
这是个十岁的男孩的疑问。
“现在不到,不代表晚点不到,你看这么多人逃亡到我们这里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母亲急忙忙说道。
“可是这里距离黄河真的很远呀。”
男孩依旧还是不明白。
但是却乖乖帮忙收拾行李。
“小白,爹曾经读过几年书,懂得一个道理。”
“书中说,可怕的不是水灾,可怕的是水灾过后的难民。”
男孩的父亲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男孩,郑重道。
“爹,为什么?”
小白还是不明白。
幼小的他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今天看到那些出现的难民了吗?”
男孩的父亲问道。
“看到了。”
小白郑重点头。
他今早发现,有上百个难民出现在村庄里。
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还好像是被饿了好久好久一样。
一出现就请求给水喝,甚至有些自己到村里的那口水井里打水喝。
感觉挺吓人啊。
“听说,他们逃亡了好几天。”
“逃亡的人,手中的钱和食物迟早有用完的一天。”
“水灾也许不会影响到我们这里,但肯定会有几千上万的难民经过我们这里。”
“我们的村庄太小了,几百人都容不下,一旦他们过来,我们村庄将会被毁掉,我们也会成为难民,早点走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就大点。”
男孩的父亲语重心长道。
“我好像明白了。”
小白重重点头,但又摇摇头。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不明白。
“真棒!”
“小白,如果我们走散,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妹妹!”
男孩的父亲夸奖男孩一声,随后叮嘱道。
“好的!”
小白看向一旁坐在地上只有两岁的妹妹,郑重道。
不久后,这一家子开始逃亡。
而在此时,更多的难民涌入这个小村庄。
有些难民求救,希望能够施舍点粥水喝。
有些难民比较野蛮,直接强行闯进房屋。
......
辽州城门口。
杜荷五人回到这里。
他们的身后还有辆马车,乘坐着重伤的廖丰茂。
这里没有任何水灾的影子,人们进进出出,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我们将部分的难民向这边来引来,不知道是否会被方源责怪?”
杜荷看着眼前的这座普通城门,感叹道。
这一路,他看到一些不愿意接纳难民的州县。
面对杜荷等人要求救援,他们说自己县也要自救。
想必就是担心难民太多,以至于控制不住,不敢救援。
“随他吧,最多就是生意不做了。”
秦怀玉冷笑道。
估计也是不想救的可能性较大。
毕竟要是控制不好,难民就会影响本地的百姓,到时候造成更大的祸乱,官位不保。
但他们将难民引来了,方源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要是他有什么责怪的话,最多就是不再合作之前谈好的生意。
“先进城再说吧。”
长孙冲驾的一声,往城门走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不再说话,一并进城。
他们进城之后,就朝刺史府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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