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得有理,这些烦心事也不是我烦便就可没了,还是挑块好料子做了去参加花宴。”木柔桑提起给自己裁新衣,又浑身是劲了。
“姑娘,挑块绯红的料子吧,你穿那个最是显得肤色白。”春景出了个很馊的馊主意。
木柔桑白了她一眼,说道:“春景啊,我那日穿绯红,你猜靖安郡主会穿什么?”
“呃,也对,姑娘,不若奴婢先去打听一番?”春景觉得木柔桑的想法很对,万没有叫别人与自家姑娘撞衫的道理。
春染在一旁说道:“春景,那日靖安郡主定是会穿红色,绯红是不行的。”
“姑娘,不若选鹅黄或是嫩柳色!”春意也觉得去参加花宴穿个绯红太招摇了。
木柔桑摇摇头,说道:“不了,挑块薄红梅色吧,即不太打眼,又不会抢了郡主的风头,更不会显得太素静。”
“薄红梅色?姑娘,奴婢记得只有蜀锦里有一匹此色。”春染很快想起来了。
“嗯,就那个吧,我记得是匹银丝折枝腊梅花薄红梅色蜀锦,便用那个做身袍子吧!”木柔桑觉得那块料子穿了即显得精神,又不算太出挑。
春意很快想起来了,说道:“正好配那块八宝玉如意缨络,即贵气又不会叫人觉得俗不可耐。”
木柔桑闻言拂掌笑道:“极好,再配上几个粉珍珠钗便可。”
几个丫头得了她的令,又一阵翻箱倒柜忙得不可开交,小小闺阁里时不时响起了撕布的声音,再不就是议论花样子,转眼又过了十日光景,这一日,木柔桑早早的被几个丫头从被窝里挖出来。
“哈欠,唉,我还没睡醒呢,春天正是好眠时!”木柔桑嘟着小粉嘴不满的抱怨。
春意为她捧来新衣裳,笑道:“好姑娘,从年头到年尾,你有哪一日不是说早上正是好眠时。”她才不上木柔桑的当。
春染也说道:“姑娘最是喜贪睡了,天天都要唤上半个时辰才能闹起来。”
嘴上一边说,手上却是忙着装扮她,木柔桑却是伸了个懒腰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啊,早上一定要睡得饱饱的。”
几人被她这一逗,忍不住吃笑,又是好一阵满乱,刚刚才收拾妥当。
这时门口传来笑骂声:“都已及笄了还是没长大,满嘴都是歪理,可是弄好了!”左夫人一身狐色暗金云纹镶边花缎宽袖禙子,头戴赤金嵌红宝石福禄簪,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木柔桑走过去给她请安,左夫人忙伸手把她搂在怀中,说道:“桑儿又长高了!”
她娇俏的伸手抱住左夫人,撒娇道:“还不是多得舅母怜惜,这才多早晚,便又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了。”
左夫人笑道:“这样子才好,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她又低头打量了木柔桑一番。
但见她薄红梅禙子,下着珍珠白湖百褶裙,乌黑飘逸的青丝上轻绾,只用几支粉色珍珠单钗装点,项戴赤金八宝玉如意缨络,越发显得肌肤白嫩如玉。
“舅母,可好看?”她轻摇左夫人胳膊。
“不错,不愧是我家的女儿。”左夫人极满意她这种贵气而不庸俗的装扮。
她见木柔桑已收拾好,又举目打量了随行的柳姑姑与春意,见得两人的打扮比往日更显富气,点头笑道:“不错,这样出门子才不辱没了门楣。”
她们出门代表的便是木柔桑的脸面,两人自不用吩咐也是牟足了劲儿要打扮的好看些。
“走吧!”左夫人见都已收拾的差不多,木柔桑又吩咐了春染与春风好生看好院子,这才随了左夫人坐了马车前往公主府。
一路行来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宽阔的青石板上车来车往,闹而不乱,木柔桑隔着车帘子好奇的看着外头,这与她想像中的差远了。
左夫人见她不解,说道:“可是没有瞧到了那些叫卖的小贩,或是街头卖艺的武人。”
木柔桑点点头,说道:“那日来京城时一路匆忙,却是一直歪在车内迷迷糊糊的,便懒得动弹,不想今日瞧了却是与蜀州城大不一样。”
左夫人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傻孩子,我且问你,这条街叫什么?巷子。”
“三襆巷子。”她早先有听丫头们念起过。
左夫人又问:“你再想想你大表哥与舅舅头上的帽儿。”
她眨巴眨巴眼儿,左人佑与左人文的帽后两端,可不正是各有一尺来长的襆头么。
“这个巷子里住的都是官儿?”
“可不是么,京里有四个巷子分别叫一襆巷子、二襆巷子、三襆巷子、四襆巷子,这几个巷子刚好座于四方,再往里便是公、侯世家与郡王府,第二层便各公主府,王府,最中间便是咱当今圣上所住的皇宫。”左夫人细细与她道来。
木柔桑听得越发糊涂了,问道:“王府?可是像锦王不是长年居于蜀地么?”
“锦王居于蜀地,可他依然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自是在京里有居所。”左夫人开始与她讲怀庆公主这一支与当今圣上的干系,以及与哪些皇子交好。
说完后又道:“怀庆公主不喜锦王,觉得他太过奸猾,却也从来不会开口说出来,是以,你往后与各府打交道,便不可议皇家之事,只管议些家长里短便好。”
木柔桑偏头望向车外,一间间铺子不停的往后移,心中暗道:谁说女人爱八卦,却是个个小心不道事与非。
“舅母,我知了,多谢舅母提点。”
左夫人笑道:“你们这一代,便只有你一个女儿,不提点你,难道我还提点旁人不成,说来你还是有福气,像你秀珠大嫂子,至今还没有接到过这等请帖呢!”
木柔桑自不会多言若得左夫人心中不快,笑道:“舅母,她的这份子福气,全落在了大表哥身上呢!”
左夫人闻言大乐,说道:“正是这理儿呢!你大表哥有才干,白白让她得了这福气,唉,可惜她不如祭酒家的媳妇,那才是最有孝心的好儿媳,常年衣不解带的伺奉病卧在床的婆婆。”
天下婆媳最难处,连左夫人这样贤良的人,都觉得儿子是自家的好,媳妇还是别人家的好。
木柔桑抿嘴轻笑不语,喻秀珠还算是挺有孝心的,但凡得了什么好吃的,都是先孝敬了左老夫人与左夫人,然后若有多的便分给其他的兄弟姊妹。
她见车内冷清起来,遂又与左夫人打听,这街道两旁都住了哪些人,哪些铺子背后的靠山云云,两人这一说便觉得时辰过得很快,左夫人觉得自己才说了小半,便听得外头传来翠衫的声音。
“夫人,姑娘,公主府到了。”
两人出得了马车,早已有宫女候于台阶前,见得左夫人与木柔桑下了马车,急忙忙迎了上来,问道:“可是左人左侍郎夫人。”
木柔桑闻言憋笑不已,只因侍郎分左右两位,偏左人佑又是复姓左人。
左夫人却是微笑道:“正是。”
“我家公主早已在聚芳园了,左夫人,木姑娘这边请!”这位宫女引了两人前往聚芳园,而翠衫、翠鹦、柳姑姑及春意,刚进了公主府的二门,便被另外的婆子请去一旁坐了。
一路行来雕梁画柱,姹紫嫣红,抄手游廊逶迤而行,亭台水榭时隐时现,远远的欢声笑语带着花香轻轻飘来。
左夫人叹道:“已有好些年没有入京了,当年我也曾带了你大表哥,二表哥到这园子里玩耍过。”
那宫女听了说道:“想必夫人说的是少国公娶妻的那年吧!”
“正是呢,第二年我便随了夫君外放了。”左夫人再看这樱花烂漫的园子,不复先前的欢喜心情,娇花依旧,红颜已老。
木柔桑大抵是察觉到了,只觉得左夫人的背影有些落寞......
左夫人因此也不再开口与这宫女交谈,几人又行了茶盏功夫,方才行至一水榭楼台前,只听那宫女说道:“左夫人还请随意坐坐,公主一会儿子便到了。”
她哪听不出这是宫女的客套话,便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悄悄递给她,宽袖挡住了她手里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左夫人不过是在向这引路的宫女道谢罢了。
那宫女也不推辞,接了荷包便告辞退下,左夫人瞧见一处亭台里似有相熟的夫人,便领了木柔桑往那边行去,少不得有是一番见礼,被这些夫人夸上一顿,木柔桑强忍不自在,表现得落落大方。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便听得公公传来的声音:“公主驾到!”
哗啦啦众夫人衣服齐响,却是站起来往水榭外行去。
前头四位宫女掌灯,怀庆公主一身秋香色大朵牡丹宫缎宽袖襦袍,逶迤拖地散花水烟裙,秀眉凤眼,嘴角噙笑,天威自成!
而在她身后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大红宫装衣裙,只在衣角绣上了淡粉的蔷薇,风髻露鬓,娥眉淡扫,偏生一双大眼乌溜溜直转,却是多添一份娇憨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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