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各种情景不断的闪现,就如往事的幻灯片一般,好像是在梳理我的整个人生。
从记事开始,母亲的溺爱,父亲的慈祥,无时无刻不体现着原始家庭的温馨,但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我十岁那一年破碎。
一场意外的车祸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我甚至都没看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她就彻底离开了我。
十岁,都不知道死亡为何物!
十岁,还只是个一心贪玩的孩童!
十岁,都不懂的什么是伤心!
十岁,我的天就已经塌了一半!
那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好像失去了颜色,体会不到撕心裂肺的伤心,却能感觉到那刻骨铭心的孤独。
家里的生活全乱了,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再也没人喊我起床,再也没人给我做早饭,再也没人告诉我上学路上要注意安全。
父亲每日都是一脸的愁容,根本顾不上我的感受,身边的其他人对我再也没有笑脸,反而是一脸的怜悯。
我从心眼里讨厌这种怜悯的表情,因为这种怜悯往往伴随着生冷的安慰,以及背后的小声议论和指指点点。
学校里的同学们也是如此,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比大人更加直接,要么就是远远的躲开我,好像离我近了就粘上了我身上的晦气,要么就是直接嘲笑我是没有妈的孩子。
幼时的心灵总是异常脆弱,我即便是感觉不到失去母亲后那彻骨的心痛,但是当有人这么说我的时候,我也是不顾一切的去跟他们撕打。
那一段时间我经常打架,谁惹我我就跟谁打,一方面是发泄心中那不明的怨恨,一方面是孤独的想要呐喊。
可是,打架总是不能长久的,因为一打架就叫家长,一叫家长,我回家准挨顿揍。
父亲只是一个粗人,根本不会教育孩子,更不会引导孩子,除了打我骂我,他不会用其他办法表达自己的意图。
所以,我渐渐的就不敢打架了,因为不论什么原因,打赢了,回家挨揍,打输了,回家照样挨揍。
家庭热暴力和身边同学的冷暴力,逐渐的让我陷入了自闭,如果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的语文老师,我应该会成长为一个问题少年吧!
高老师当时四十几岁,孩子已经考上了高中,为人母的她,在弄清我的家庭情况后,很长一段时间承担了我母亲的工作。
早上给我带饭,中午帮我打饭,甚至晚饭都以给我补课为由去她家里解决,每次她都告诉我,面对别人的冷眼,不要埋怨,不要怨恨,想要改变生活,就要学会摆脱命运,如何摆脱命运呢?只有好好学习。
我能考上大学,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她那时对我的教育,因为如果不是她这样说,我可能连初中都上不完就要开始混社会了。
原本这样也不错,但是生活总不是一成不变的,父亲忍受不了孤身的生活以及社会上的白眼,终于再娶。
那是三年后了,我当时正准备小升初,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还带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三岁,女的七岁。
他们刚出现的那一段时间,生活瞬间变的美好起来,家里的氛围也热闹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父亲再也不是那种郁郁寡欢,每日恍恍惚惚醉生梦死,我也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了。
那段时间家里沉寂已久的灶火燃了起来,早晚都有人做饭了,我再也不用跟着高老师蹭吃蹭喝了,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放学回家。
高老师知道以后,也为我高兴,所以对我放心不少,只是在我升学考试之后,她再三的叮嘱我,要好好学习,我也确实没让她失望,那段时间我的学习成绩是非常好的。
可是,年幼的我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当父亲正式的跟那个女人成亲,领取了那张红灿灿的小本之后,家里的氛围变了,至少在我看来变了。
那女人对我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呵斥与谩骂,我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了她,好像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会让她不满。
她不会再和蔼可亲的叫我起床,更不会温柔的让我洗脸吃饭,早上我要晚起一会儿,可能早饭就没了,等待我的只剩下洗碗。
我在家里的地位也日益降低,我无法再跟此前那亲近的弟弟妹妹平起平坐,按照她的说法,我已经大了,不能再跟小的比了,所以好吃的,他们吃,好玩的,他们玩,而等待我的只是干活儿,干活儿,干活儿。
洗衣服,刷碗,打扫卫生,这种活儿就甭说了,只要我在家都是我的事,因为我们家的位置是城乡结合部,家里还有土地,所以农活自然是少不了的,只要放假和放学,地里少不了我的身影,因此那段时间,我的成绩开始下滑。
原本这样也无所谓,后妈嘛!有好有坏,我就摊上了个坏的,又能怎么样呢?小小的身板怎么抗争?所以,我一直默默的忍受着,小心翼翼,想着只要考上大学就好了。
真的,我再也没有比那个时候更想考上大学的时候了,因为我始终记得高老师对我说的那句摆脱命运的话,对我来说,考上大学是摆脱命运最简单有效的途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的忍耐并没有让那个女人有任何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给我详细诠释了怎样才算一个冷血无情的后妈。
那段时间因为房地产快速发展,城乡结合部很快变成了新区,家里的土地都被征走了,给了一大笔补贴,同时那低矮的平房也被拆了,换成了楼房,而且有三处,因为我们家人口多,所以家里的条件提高了不少,至少有钱了。
但是有钱好像跟我关系也不是很大,地里的农活不用干了,但是我的其他劳动工作丝毫没少。
早晚两顿饭都是我来做,晚起要挨骂,晚归要挨骂,因为耽误大家吃饭了,一家人的衣服,除了我没人洗,我只要在家里,一定是要先把家里的家务全部完成才能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我只能睡最小的那间小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原本就是一个储物间,大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外加一张桌子,连椅子的位置都省了,因为我可以直接坐床上,而弟弟妹妹则各占据了一间标准的卧室。
如果没有意外,这样下去也还不错,至少温饱没问题,更没有衣不遮体,风餐露宿,至少我还在慢慢长大。
但是意外总是悄然而至,那是初二下半年,那个夏天的晚上异常的闷热,我的小房间里没有空调,晚上我一边学习一边出汗,最终受不了,就想着去卫生间里洗个澡。
因为夜已经深了,所以我也没太在意,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后走进了卫生间,没想到正看到在那洗澡的后妈。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卫生间的灯为了方便晚上上厕所,一般都是常亮的,这一点并没有让我警觉,而且我在门外也并没有听到里面洗澡的声音,有水声的话,我肯定是能听到的,实际上她那个时候已经洗完了,正在擦拭身体,最关键的是,她也没反锁门啊!
那注定是一场奇异以及尴尬的对视!
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身体和心理的发育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平时的脑海中经常充斥着对女人的幻想,因此即便此时想来那个女人的身材一般,但是对当时的我还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因此,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张皇失措的道歉离开,反而楞在了那里,眼神就好像陷入了泥潭一般,盯在她身上拔不出来。
身体有没有反应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接下来面对的是一场毒打和毫无底线的咒骂。
她飞快的裹好了身体,抄起身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砸向我,嘴里骂的是小流氓,小畜生,有娘生没娘养,色坯子等等诸如此类吧!脏话连篇,至于有多脏我就不说了,只需要想想村妇骂街的场景,基本上就能明白。
我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匆忙的道歉,并且慌不择路的关门离开了卫生间。
只是我的这种反应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消气,我刚回到屋里,还没缓过神来,她便拿着擀面杖追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往我身上招呼,并且扇我耳光,挠我的脸,在她那愤怒的眼神下,我丝毫看不到她把我当成一个孩子,反而像是那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的脸被挠破了,手臂被抓破了,擀面杖如雨点般打在我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淤青,我不敢反抗,也不知道怎么反抗,只能默默的忍受。
但是所有的忍受都没让她有丝毫的手软,反而越打越凶,最终开始拿着擀面杖往我的头上招呼了。
太疼了,也太吓人了,我甚至感觉如果我不反抗,她会直接打死我,所以我最终没有办法,只能费力推开她,夺门而出。
父亲当时在工地上做工,三班倒,那晚正好值夜班,不在家,所以我无法求助任何人,只能穿着一条短裤,在小区外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很多人可能感觉夏季在外边睡一夜没什么,但是亲身体会的我知道,夏季的夜晚,尤其是闷热的夜晚,在外边睡真的是一种折磨。
闷热,潮湿,以及蚊虫叮咬,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我,因此那一夜我是在半睡半醒,以及担惊受怕中度过了。
父亲早上六点下班,我在七点战战兢兢的返回了家里,祈祷父亲能帮我一下,至少能阻止我不被她打。
但是,我错了,我彻底的错了。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跟父亲说的,当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父亲的面容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担心,也看不出丝毫的为难,而是直接拿起身边扫把直接往我身上招呼,完全不顾我身上的那累累伤痕。
那个早上,家里的气氛诡异极了,整个家庭五口人,没有任何人说话。
父亲那是第一次打我,而不带着谩骂,他仿佛都懒得骂我,一心想要打死我,而旁边的那个女人也没有丝毫怜悯,反而还帮他一起打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吓坏了,还是已经心死,面对两人的毒打也没有发出任何喊叫,反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让他们打,而旁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吓傻了,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我以为那天我是必死的,心里无端的竟有些释然,想着这样也好,死了也就死了,正好不用再遭罪了,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灵魂,我可能还能与母亲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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