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的事情,终究在第二日一早的时候传遍了紫禁城,成为了众人这些日子以来枯燥生活之中少有的谈资。
纯贵妃这日一早醒来梳妆的时候便听见了身边的惜梅说道：“娘娘可知道，昨夜宫里可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
纯贵妃当时正仔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脸，眼角似乎有生出了几条细纹，听了惜梅的话也不是和在意，只是冷淡地说道：“宫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惜梅不说娴贵妃的事情，只是说道：“娘娘可知道，昨夜咸福宫新进宫的许常在吞金自杀了。”
“哦？”纯贵妃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有些奇怪地说道，“许常在这个人我也知道，最近在长春宫请安的时候也没有见她有什么不对，怎么忽然之间就死了？”
惜梅摇了摇头，但是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一边为纯贵妃梳着发髻一边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说昨夜咸福宫里面闹得挺凶，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惊动了呢，似乎是和娴贵妃有关。”
“娴贵妃？”纯贵妃原本对这件事还不是很在意，但是一听惜梅说了娴贵妃，便转头说道：“这件事和娴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了，毕竟许常在是因为这件事死的，宫里人也不敢怎么谈论，这些事情还是奴婢今早在外面听几个小太监在墙根子底下偷偷说的。”惜梅说道，“今早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会说。”
纯贵妃觉得惜梅说得极有道理，眼睛瞟到了一边惜梅拿出的一支金玉步摇簪子，说道：“这支步摇不要戴了，换一支素净些的青玉簪子吧，毕竟这宫里也算是死了一个妃嫔，打扮得太过招摇也不是一件好事。”
惜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簪子，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一支凤头青玉簪子插在了纯贵妃的发髻上，又挑选了一些珍珠和烧蓝的发饰，让纯贵妃看起来不招摇却又不显得太过素净，而一边的朱穗则挑了一件月牙白绣粉樱花的旗装出来，说道：“纵使许常在是妃嫔，但是也不过是个常在罢了，所以娘娘也不用太过谨慎，如今娴贵妃因为许常在的事情抽不开身，皇后娘娘待娘娘素来亲厚，所以娘娘穿这件衣裳正好。”
纯贵妃似乎是极为满意朱穗挑的这件衣裳，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做事本宫自然是放心了，好了，替本宫换好了衣裳咱们便去长春宫吧。”
长春宫中，众位妃嫔自然也听说了许常在的事情，所以来得也极早，而因为娴贵妃的位子上没有人，纯贵妃便是位序第一的妃嫔，看了一眼娴贵妃空着的位子，装作奇怪地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娴贵妃每日请安从来没有出过错，怎么今日居然迟到了？”
皇后自然是明白纯贵妃的言下之意，没有回答纯贵妃的话，反而是说道：“想来你们也听说了，咸福宫的许常在殁了。”
皇后这么一说，自然是不再给众人装作懵然无知的机会，而既然皇后这么说了，那刚刚纯贵妃说出的话便是有些尴尬了，纯贵妃的脸色只是变了变，却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许常在殁了，臣妾知道，只是臣妾听说许常在是吞金自杀的，妃嫔自戕可是大罪，许常在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呢？”
愉妃也在一边小声地说道：“臣妾一早起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件事，许常在一直都是活泼的性子，怎么会忽然间想不开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皇后眼睛划过了底下坐着的各宫妃嫔，忽然就想起了昨夜许常在在床绝望大哭的样子，眼睛忍不住又有些酸涩，但是还是极力平静地说道：“许常在的膝盖因为之前的伤势一直未愈，昨夜请了太医诊治，太医只说许常在所用的药酒之中被人下了毒，所以双腿的伤拖了太久，已经好不了了，许常在听了这话心生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和许常在一同住在咸福宫的索答应在皇后说完了话之后轻轻地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娘娘，昨夜许常在临死的时候还有件事想要求皇后娘娘……”
皇后眼神一闪，眼睛看着索答应说道：“许常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尽管说就是了，本宫是正宫皇后，自然会帮她完成。”
索答应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又抽噎了几声才小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许常在昨夜吞下金片，太医手忙脚乱地准备药的时候臣妾还没有离开，许常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拉着臣妾的手说她希望皇后娘娘能帮她找出害她的人，如果找到了，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虽然索答应说的时候瑟瑟缩缩的，但是似乎将许常在临死之前的恨意学得有几分相似，在座的妃嫔只觉得周身一凉，不由得握住了手中的锦帕默然无声。
皇后听了索答应的话眯了眯眼睛，说道：“这个自然是应该的，本宫是皇后，自然是容不下心肠这般歹毒的人留在宫中！”
“可是皇上不是已经说了，下毒的人就是娴贵妃么？”舒嫔清冷地开口，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说道，“昨夜是本宫侍寝，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去了咸福宫的时候，本宫也陪了皇上一同前去了咸福宫，所以本宫才会知道是娴贵妃下的毒。”
舒嫔的话没有破绽，但是怡嫔和陆贵人倒是有些着急，陆贵人当即说道：“娴贵妃娘娘和许常在素无恩怨，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这谁知道？”舒嫔轻蔑地看了陆贵人一眼，然后看着索答应说道，“这个问题昨夜已经有人说了，索答应你告诉陆贵人，娴贵妃做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索答应点点头，小声说道：“许常在在宫中与旁人没有恩怨，唯一得罪的人便是颖贵人，而那日在花园中，娴贵妃责罚许常在和嫔妾，便是在拉拢颖贵人，若是说娴贵妃借此机会除去嫔妾和许常在而拉拢颖贵人，倒也是能说得通。”
颖贵人原本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众人说话，如今听了索答应说出了这样的话，当即也是一愣，随即嗤笑了一声说道：“真是荒谬，这样的理由也有人想到，我和怡嫔娘娘同住储秀宫，怡嫔娘娘和娴贵妃娘娘素来亲厚，难不成我还会和娴贵妃娘娘疏离么？娴贵妃何必为了我而犯下这样大的罪孽呢？”
颖贵人这话一出，众人皆是静默，宫中妃嫔并非一心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但是如此正大光明说出拉拢之事倒是第一次，舒嫔嘴角微微扬起，喝了一口茶之后便不再说话，倒是嘉妃笑着说道：“皇上这次可是第一次选秀女，这心进宫妃嫔也不多，怎么就能折腾出这样大的事情，还闹出了人命……”说着便看向了皇后有些吃惊地说道，“皇后娘娘，这妃嫔自戕也是大罪，许常在这一死，会不会祸及家人？”
这件事也是皇后之前想到的事情，皇后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本宫也不知道，但是许常在确实是可怜，所以过一会儿本宫会去养心殿求皇上恩典，就不要为难许常在的母家了。”
纯贵妃在一边赞同地点头：“皇上和皇后娘娘心存仁慈，实在是后宫之福，万民之福。”
皇后也只是笑了笑而已，对着众人说道：“好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本宫还要去养心殿见见皇上。”
众人起身，对着皇后说道：“臣妾告退。”
愉妃看了一眼舒嫔和绾心，走了过去说道：“本宫启祥宫一早就新做了莲叶羹，本宫记得你们是喜欢这羹汤的，不如陪本宫一同去宫中说说话？”
绾心和舒嫔对视了一眼，知道愉妃是想问许常在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推脱，跟着愉妃便往启祥宫的方向去了。
长春宫外面，嘉妃正扶着侍女怜芷的手静静地走在索答应的身后，眼睛里全是防备的恨意，说道：“不是说药酒万无一失么？怎么索绰伦氏没事？”
怜芷在一边小声地说道：“娘娘，听说是索答应不小心打碎了药酒瓶子，所以没有用咱们给她准备的药酒，才逃过一劫。”
嘉妃扬了扬手说道：“那也没事，毕竟已经闹出了人命，这件事娴贵妃已经逃脱不了干系了让，索绰伦氏算她运气好。”
嘉妃的眼睛之中满满都是嘲讽，站在一株栾树之下，栾树草绿色的叶子柔软温和，嘉妃伸手摸了摸一枝树叶，说道：“在娴贵妃的身边这么久了，只有本宫知道本宫有多恨，自从本宫知道那日本宫的永璇出生全是娴贵妃策划的时候，本宫的恨就没有消除过！”
怜芷也在一边恨恨地说道：“娴贵妃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装模作样地关心娘娘当真是可恨，还怂恿娘娘向皇上进言将四阿哥和八阿哥接进了阿哥所，让娘娘和两位阿哥分离，真是伪善。”
“娴贵妃确实是伪善，做什么坏事都是藏着掖着，所以本宫这一次就给她来一个不同的。”嘉妃的眼睛在树荫的阴影之中更显得有些可怖，“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娴贵妃，本宫就不相信娴贵妃这次能躲得过去！”
“可是娘娘，这索答应今日说的事情……”怜芷看着索答应的身影终究消失，忍不住说道，“许常在临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若是她真的化作了鬼来找咱们怎么办？”
“你在胡说些什么！”嘉妃的身上蓦地一凉，转头就狠狠剜了怜芷一眼，“许常在就算是化成了鬼本宫也不怕，做人的时候就那个样子，做了鬼还能有多中用？”
“可是皇后娘娘也说了，一定会查出来的……”怜芷依旧有些不放心。
“皇后比我们还恨娴贵妃，怎么会放弃这次的机会？”嘉妃说着，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弯的弧度，“所以娴贵妃，这一次绝对是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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