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便是除夕,因为纯妃生子的喜气尚在,那边的慧贵妃也因为大阿哥回宫过年而整日笑吟吟的,所以这一年的除夕过得比往日都要热闹。
皇帝和太后也是高兴的,所以赏赐下来的东西也比往年要多,倒让其他宫的宫嫔们沾了喜气,也整日的喜气洋洋地乐呵着。
但是过年也就那么几日,等到那股过年的喜气势头过去了之后,一切似乎又与往年的初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乾隆九年的春天要比往年的春天还要冷一些罢了。
在正月快要过去的时候,绾心临窗看着窗前挂着的一个养了两只雀鸟的笼子。
绾心并不知道那两只鸟究竟是什么名字,还是那日小许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绾心只觉得那鸟儿一只黄的一只绿的甚是好看,便让小许子将笼子挂在了门外的窗前,每每开了窗子,总能一眼就能看见。
忆檀为绾心做了一碗核桃露过来,绾心接过核桃露笑着说道:“以前总是听人说多吃核桃能补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那么聪明,才做了这么一盏核桃露过来了?”
忆檀轻轻瞪了绾心一眼:“小主惯会取笑奴婢,这核桃露是黛霜做的,又不是奴婢,小主要问,也该去问问黛霜。”
“是么?”核桃露的清苦香味慢慢盘旋在绾心的四周,绾心浅浅喝了一口,说道,“你和黛霜相识多年,黛霜心里想的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忆檀一笑,拿了一个小木槌子为绾心一下一下轻轻敲着肩膀:“所以说小主哪里需要喝什么核桃露补脑呢?哪有什么事情能逃过小主的眼睛。”忆檀继续说道,“忆檀是说小主喜欢喝杏仁露是一样,但是总是喝一样地难免腻味,想着核桃和杏仁差不多,给小主换换别的口味。”
绾心又喝了一口,觉得核桃露的味道也还不错,便说道:“也算你们有心了,我听说前些日子盼春病了,你还去看了盼春?”
忆檀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结,但是随即说道:“奴婢想着长春宫和咱们翊坤宫向来交情不错,盼春姑姑也对咱们诸多照拂,小主是主子,去看望姑姑自然是不适合的,所以奴婢便私自去看了盼春姑姑。”说完忆檀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绾心,“小主会怪奴婢么?”
“自然不会。”绾心垂着眼睛,看着那鸟笼边上挂着的一个红色的灯笼,那还是元宵节的时候各宫一起挂的,如今虽然元宵节过了,但是挂着却依旧好看,“你代本宫去看望盼春,那是有益于咱们两宫的事情,本宫只会谢你,又怎么会怪你?”
忆檀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绾心理了理衣裳,对着忆檀说道:“今日说起盼春,我倒是想到了过年之后便没有和皇后娘娘说过话了,你随着我一同去长春宫转转吧,我也正好问问盼春的病情怎么样了。”
忆檀看着绾心,一袭湖蓝色绣翠鸟长裙,头上是一个简易的把子头,只以一支长长的流苏簪子装饰,并几朵珍珠和宝石粉末镶嵌的花钿子,虽然素净,但是看着也是端庄,便为绾心选了一件淡黄色的披风,笑着说道:“小主穿的湖蓝色虽然素净,但是到底是年轻的颜色,也衬得上这淡黄色。”
绾心摸了摸淡黄色披风柔软的缎子面子,笑道:“你选的衣裳,自然是不错的。”
去长春宫的时候,皇后正在书房里面写字静心,见了绾心来了,便是头也没抬,淡淡说道:“你来了?”
绾心给皇后福了福身,说道:“许久没有和皇后娘娘说话了,今日来长春宫是想着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的。”
皇后落下最后一笔,静静看着自己写出的来的字出神,绾心在一边等着,等到那新写的字上面的墨迹都干了,皇后才说道:“绾心,本宫记得,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本宫说这样的话了吧?上次似乎还是纯妃生下六阿哥的时候?”
绾心低头,一派谦逊:“是。”
皇后转过身,看着绾心脸色有些微沉:“绾心,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本宫,似乎没有以前那样亲密了?”
绾心一愣,却没有再说话,皇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先陪本宫回房里吧,在这里说话到底有些不便。”
绾心闻言,默然扶着皇后往皇后的房中走去。
甫一进房,皇后便坐在了塌上,绾心因为皇后刚刚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坐还是不该坐,只是静静地立在一边,皇后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坐吧,在那儿杵着做什么?”
绾心听了皇后这话,方才坐下,见皇后不说话,绾心斟酌着开口道:“臣妾听说,前些日子盼春姑姑病了,不知现在身子好些了了没?”
皇后并未回答绾心,整个殿中静谧地如同香炉中慢慢燃烧的香料,虽是动的,却一点声息也没有,唯见青烟袅袅升起。
绾心只觉得满身皆是尴尬,在长春宫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了,也唯有这一次能让绾心这般尴尬,绾心促狭地绞着手中绢子,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轻声说道:“好与不好,忆檀难道没有和你说么?”
绾心一惊,看向皇后,皇后正垂首把玩着右手小拇指上面戴着的累金丝镶玉片护甲,那样锦绣堆砌的华贵护甲,衬着皇后精心保养的水葱似的指头,越发纤纤细长,闪着明亮的光辉。
皇后嘴角清扬,眼皮抬起,看着绾心继续说道:“难道不是么?在你心中,难道不觉得忆檀对长春宫的事情了若指掌?”
行者皇后复杂的眼光,绾心只觉得背后慢慢沁出冷汗,忆檀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倒让绾心有了一种背腹受敌的绝望之感,手中也已经慢慢沁出湿汗,绾心看着皇后似是求救一般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
“绾心,你能告诉本宫,你为何让小许子私下里查忆檀和黛霜的底细?是担心忆檀,还是担心本宫?”皇后的语气依旧是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但是在绾心听来,更像是风雨欲来之前的片刻宁静。
绾心在皇后平静的目光之中慢慢跪下,眼底的泪映着惶恐不安,睫毛也在细细的抖动着:“皇后娘娘恕罪。”
“你有何罪?要本宫来恕罪?”皇后将手叠放在双膝之上,双目看着正前方,那里是一个青花瓷瓶,雪白的底子上,用青花描绘着破碎的嫦娥奔月。
“臣妾有罪,罪在疑心皇后。”绾心低着头,将声音也放低了几分,“是臣妾一时糊涂了,才敢疑心皇后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绾心的双手触在长春宫柔顺的地毯上,那寸许长的细毛刮在手背上,有种微微的痛痒,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让忆檀将绾心扶了起来,说道:“绾心,你疑心本宫,本宫初知道的时候是且喜且悲的。”
绾心依旧有些惶恐,只听着皇后继续说道:“本宫喜的,是你确实变了,不轻易相信每一个人,是在宫中应当时时警醒的,毕竟在宫中人心多变,唯有相信自己,才能长久。”皇后这么说着,闭着眼睛似是哀叹,“不过本宫也悲,本宫悲的是本宫到底没有让你全心全意地信任,即便本宫对你推心置腹,你却依旧疑心本宫。”
绾心的头低得越发低了,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声音也是细如蚊讷:“是臣妾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本宫的错。”皇后说道,“是本宫作孽太多,永璜、永璋、慧贵妃、纯妃、嘉妃、娴妃……本宫进宫的这几年,算计的事情确实太多了,多得让本宫觉得,就是本宫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皇后娘娘……”绾心不知为何悲从中来,竟是滚下一滴眼泪出来。
皇后摇摇头,似是凄婉道:“慧贵妃的身子,娴妃的胎,纯妃和嘉妃的孩子,甚至……甚至……”皇后却再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手抵着额头,看着神情似乎是痛苦不已。
绾心并不知道皇后并未出口的甚至是关系到自己以及自己阿玛的命运,只当着皇后是悲从中来说不出口,所以一时也是红了眼睛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身不由己,并非出自本心。”说要绾心走到了皇后的身边,拉了皇后的手恳切道,“皇后娘娘,臣妾那时候只是担心,担心您会不会像利用慧贵妃那样,利用嫔妾。”
皇后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语气却依旧平稳:“那是自然不会,本宫和慧贵妃那是互相利用,与你之间何需这样?绾心,便是你,有过利用本宫的时候么?”
绾心只觉得皇后此刻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防备,似乎那锦衣华服之下藏着的依旧是一颗渴望信任与安全的心,所以绾心摇了摇头:“没有,臣妾从来没有利用过皇后娘娘。”
“这便是了。”皇后满意一笑,“自那日你满身伤痕地从慎刑司被人带回来之后,本宫就知道,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能和本宫一心的,也就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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