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府后院,一处装饰得秀丽华贵的楼阁内,长乐公主静静的站在窗前,一双秀目漫无焦距,盈白秀丽的面庞显得冷峻而彷徨。
虽然更多时候住的是公主府,但在长孙冲出征期间,为了代表自己的夫君尽孝, 长乐公主这几个月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此时从她微微颤抖的娇躯可以看出内心的不平静,迷离的眼神显得有些凄美和无助。
即使香闺内放着几樽青铜炭炉,鸟鸟的热气扑面迎来,可长乐公主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听着窗外呼呼的寒风呼啸,望着被寒风摇曳的树枝,她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如同失去叶子的树枝一般单调和凄凉。
噔噔……
从楼梯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孙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阁楼上。
抬眼望见长乐公主静站在窗前,不由暗暗吁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紧张, 声情并茂说道:
“丽质表妹,某出征归来没有第一时间见你,夫君在这里给你赔罪了,倒是劳烦表妹挂念,我一回府就给某褒汤过来。”
长乐公主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神情也是一脸漠然,只是那婀娜优雅的娇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见长乐公主没有回应,长孙冲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上前几步来到长乐公主身侧。
凝视着长乐公主那秀美绝伦的面庞,即使长孙冲不止一次见过,但还是忍不住一阵失神。
不过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因为根本不知道长乐公主到底听见了多少,只能试探道:
“丽质表妹, 莫要怪罪父亲刚刚说的话, 他只是关心我们罢了,你暂且放心,某不会同意父亲的意见, 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
长乐公主微微侧身,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长孙冲,秀美绝伦的面容波澜不惊。
两片粉嫩的朱唇轻启,口不露齿的说道:“哦?赵国公给你纳妾,难道你就有了传宗接代的能力?”
长孙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没想到长乐公主居然如此不留情面,要知道这可是他的秘密。
如果被别人知道那还了得,而且他们曾有约定,长乐公主会帮他保守好这个秘密的。
这事一旦流传开来,不仅他长孙冲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柄,整个长孙家族也会论为别人的澹资。
不过,即使长孙冲心头不爽,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反而尴尬一笑,说道:“咳咳……公主殿下,咱们不是说过,这事不提了么?况且, 我是不会同意纳妾的。”
见到长孙冲那阴沉的脸以及眼中快速闪过的寒芒, 长乐公主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在心底升起。
瞬间让她汗毛耸立,冷彻入骨。
这就是一直以来相濡以沫的夫君, 这就是以前想苦苦守候一辈子的枕边人?
实在太可怕了,长孙冲一定动了杀意,脑子里不由又升起刚刚听到的话语。
那些龌龊的事居然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做出来的,简直难以置信。
这个人的心思究竟都藏了些什么?
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装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简直是太恶心了。
长孙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气,澹然说道:
“如果你不纳妾,我们又一直没有孩子,你怎么向父亲大人交待?难道你想跟他坦白自己的隐私不成?”
“不可能,这事谁也不能说。”长孙冲红着眼睛怒吼道。
一旦让长孙无忌知道他没有那方面的能力,那他继承人的位置一定不保。
毕竟,风头正盛的长孙家不可能传给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庵人。
更何况几个弟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出错。
长乐公主美目微转,长长睫毛颤了颤,恬静地说道:“那以后本宫就住在公主府了,不会再回来,你认为可好?”
长孙冲张大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这个秀美惠中的女子。
一直以来,长乐公主都是大方、端庄、美丽、贤惠的代名词,即使有不开心的事情,她都不会放在心头,更又不会说出来。
对自己,对家人也是轻言细语,从不会去争取,更不会去拒绝。
可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
居然说住在公主府不会回来了?
长孙冲只觉得一股怒气冲天而起,冷声道:“丽质,夫妻之间那事很重要么?这么多年咱们也不是和和睦睦的相处了下来?难道你真的与杨帆那家伙有什么奸情不成?”
长乐公主凄惨一笑!
事到如今长孙冲心里想的却是嫉妒和不信任,哀默不过心死,长乐公主心头再无一点波澜,澹然的说道:
“你放心,以后我们各相尊重,你长孙家的事,本宫也不会多舌和干涉。”
言罢,直接对着长孙冲微微一礼,莲步轻移,准备转身离去。
长孙冲心头一惊,彷佛被石化一般愣在原地,见长乐公主想走,赶紧伸出手去拦截,沉声喝道:
“公主殿下请留步,我刚出征归来,岂能让公主独自回去?赵国公府也是你的家,今儿个就暂且在此歇息吧。”
长乐公主停下脚步,嘲讽的说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居然敢强留本宫,够威风。”
“不过本宫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宫留下,凭你权倾朝野的老爹么?”
“忘了跟你说,本宫的丫鬟已经去姑姑永嘉公主那儿,如果本宫没有回去,她们定然会找上门来。”
话音未落,陡然,一阵喝骂传来。
“冲儿,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赶紧让开,阻拦公主殿下回府,你是想找死吗?”
长乐公主抬眼望去,却见长孙无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阁楼廊道处,发福的身体快走几步直接来到近前。
没等长乐公主说话,长孙无忌马上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公主殿下赎罪,冲儿无状,只是过于思念公主殿下罢了,既然公主殿下有事,那殿下暂且回去,过后某定会让冲儿前去陛下面前请罪。”
长乐公主无悲无喜,一副风轻云澹的样子:“赵国公请放心,自此以后本宫会与青灯为伴,念经祈福,以后赵国公府一切事务与本宫再无干系。”
长孙无忌躬身一礼,赶紧让出了空间:“公主殿下自便!”
“多行不义必自毙,望诸君以后好自为之。”对着长孙无忌微微一福,长乐公主莲步轻移转身走出阁楼。
同时轻飘飘的话语随风传来,让长孙无忌不由打了一冷颤,而长孙冲想要追出去的脚步也直接凝滞在半空中。
长孙冲终于明白,原来任劳任怨的长乐公主,心底里那份酸楚早已积躜多时,变得愁闷不堪。
今天刚好听到他们父子间的谈话,又见刚才自己的出格举动,直接将以往的情分一刀两断。
但是长乐公主到底是个以德抱怨的女子,愿以青灯为伴,就是委婉的告诉他们,她不会把今天听到的说出去,只是劝他们要好自为之。
只不过失去了如此知书达理、顾全大局、温柔贤惠、美丽大方的妻子,长孙冲心如刀割。
长乐公主走后,整个阁楼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父子俩呼呼的喘息声。
长孙无忌阴沉着脸看向这个曾经为他骄傲的长子,心头五味杂存。
也许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起来,太一帆风顺了,没有经过磨练,做的事情简直让他失望至极。
在长孙无忌的注视下,长孙冲变得忐忑不安,好像自己的秘密已经完全暴露在了长孙无忌的眼中,只得小心的问道:“父亲大人,为何如此看孩儿?”
“你说呢?你跟我坦白,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刚刚公主殿下说你们不可能有孩子?”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大声喝道。
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长孙冲变得面色惨白,但惧于长孙无忌的威势,只得老老实实,吞吞吐吐把自己的隐疾讲了出来。
长孙无忌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黑如祸底,真没想到自己优秀的儿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太监。
脸色阴晴不定的看了长孙冲好一会儿,长孙无忌缓缓开口道:“你说当年太子殿下摔断了腿,而你被他误伤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正是!”长孙冲一脸凄苦。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道:“太子殿下实在太可恶,居然敢毁我长孙家的根基……”
看着生无可恋的长孙冲,长孙无忌哀叹一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父亲大人请放心,公主殿下心软,只要我再去求她,一定能让她回心转意。”长孙冲收敛心神,赶紧回道。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公主殿下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为父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让陛下准许你们和离。”
“父亲大人,一旦让陛下知道,那长孙家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光?”长孙冲慌忙阻止。
长孙无忌一脸笃定:“你放心吧,陛下不会说出去的,他们李家把你害得这么惨,我还没找他们麻烦呢!”
见长孙冲还想说些什么,长孙无忌打断喝斥:“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定然要把利益最大化,一切的源头都是太子殿下把你害的,陛下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放心吧,有这事在,即使陛下知道是你泄露作战计划,也肯定不会深究。”
“还有,忠义侯杨帆锋芒正盛,以后距那家伙远点,为父会找机器为你讨回面子。”
“喏!”
长孙冲唯唯诺诺,赶紧出言应允。
不过,对于杨帆那家伙却是恨意愈浓。
因为他把长乐公主离开的原因全部归结在杨帆的身上。
被人无故惦记,也不知道杨帆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即使知道,他也没心思去多想,一到冬天,西南变阴雨绵绵,让行军变得异常艰难。
为了不在路上磨磨蹭蹭,杨帆让翟长孙与苏定方共同带领大军缓慢赶路。
而他自己则着一众亲卫策马急弛,当然,随行的人当然免不了吴王李恪这个拖油瓶。
一路上,每人两骑,风尘仆仆的赶路,每天都是赶路到天黑才寻找歇息之地,清晨天刚亮便再次上路。
如此急行倒是快了许多,才用半月有余,他们一人就已经进入关中境内。
不过,寒冬腊月的关中已经大雪纷飞,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让赶路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进入秦岭一带,更是显得艰难。
虽然雪已经没过马蹄,但马蹄有着蹄铁的支撑,行走起来倒也颇为稳健。
踏……踏……的声响在山涧中回荡,甚至激起了不少飞禽,把枝头上的雪拍得漱漱往下落。
正在此时,在前面探路的席君买小声说道:“侯爷,前边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吁的一声,杨帆拉住疆绳,皱着眉头问道。
“那片林子实在太安静了!”席君买不愧是有着名将的潜质,敏感度比平常人要高上不少。
而且一路上都是由他在前面探路,张弛有度,进退有方,越来越有大将之风范。
杨帆抬眼扫了周围一圈,只见前边是一片树林,再过去就是两边峡谷之地。
确实,这片树林也实在太安静了一些,如果按照前面那段路,经过他们马蹄的震动,树上的雪一定往下掉。
可是前面却没有这种现象,显然是有人或者动物早已把树上的雪给震了下来。
李恪纵马与杨帆平行,问道:“咱们要不要先撤?”
杨帆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说话的同时,后边山腰上便出现无数个白茫茫的身影,如同雪球一般奔腾下山,很快便把他们的后路直接断掉。
虽然前面没人,但越是安静却警示着前面应该更加凶险。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前面便出现了密密麻麻身影,起码得有几十人,比后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还没完,随着从树林窜出来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差不多有两百人。
这些人用头巾裹着面部,个个手持长刀,一部分人还背着弓弩,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帆侧头对着李恪看了一眼,微眯着眼睛调侃道:“殿下,看来京畿道也不平静,清天白日之下居然还有土匪拦路。”
说着,杨帆眼神闪烁,眸子里闪出危险的光芒。
“还没有与忠义侯并肩作战过,深为恪之遗憾,今天有幸当大开杀戒。”李恪丝毫不惧,反而一脸兴奋。
这里距长安只有一天的路程,已经属于京城附近,可以说是大唐最安全的地方。
可现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了这么多匪徒一样的人,而且还有部分人骑着马,李恪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这些人来者不善!
一般的匪徒可弄不到马匹,更弄不到他们身后背着的弓弩。
至于他们会不会是巡逻的府兵,更加不可能。
因为巡逻的府兵都是堂堂正正,有固定的巡逻路线,不会像这些人鬼鬼祟祟。
如果他们没有停下来,刚刚一定被这些人突然袭击。
显然这些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是故意针对他们来的。
“侯爷,您和殿下往后退一点,这些人显然大有来头,以防暗箭!”
席君买一挥手,他所带领的一小队在前面散开,直接把杨帆和李恪护在了身后。
作为殿后的王孝杰也已经让亲卫成扇形分布,小心的提防着。
杨帆叹了口气,下令道:“君买,叫兄弟们小心一些,弓弩威力巨大,能射穿你们的防护。”
说着,转头对着李恪说道:“殿下,你没有穿铠甲,还是往后面一些,我相信我的兄弟应该能很快解决。”
与此同时,前面这帮人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对着身边的人问道:“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旁边的手下拿出画像,往杨帆这边看了一眼,说道:“不错,正是此人,不过要确定他死了才能得到钱。”
“呵呵,那行,兄弟们,赶紧解决,只要解决了这些人,我们便可得到十万贯,足够我们回去逍遥自在了。”
领头之人根本没有在意,在他看来,自己配备了先进的武器,又是几百人对几十人,简直轻松的不要。
如果杨帆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定然能够听出这是后世某岛国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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