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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甲子科乡试三场考试顺利考完。
明德楼内的阅卷早就开始了。
五千多名考生,分诗,书,礼,易,春秋五房,每房一千份左右试卷。
有的多一点,有的少一点,并不固定,《诗经》因通俗易懂,考生一向也是最多的,因此,诗经一房的阅卷官压力最大。
顺天府李斯文作为诗经一房的房官,压力很大,然而压力大也必须得按时完成,否则晚了时辰,被御史参一个办事不力,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下面的阅卷官初六晚上便早早开始阅卷了。
诗经一房一千五百考生,只有区区十名阅卷官,每人负责一百五十人试卷,七百五十余篇八股文,且因怕埋没人才,五篇八股要求阅卷官逐句点评,压力非常大。
“圣人因未知为学之本,发其心而明以告之也。”
已经阅卷百篇,昏昏欲睡的府学官李教谕忽然眼前一亮,打起精神细细品读起来。
一篇读完,只觉心中如饮甘露,荡气回肠。
接着看了第二篇制艺“交而不信”,其文字结构严谨,语言简练犀利,思路明朗清晰,词藻大气磅礴,比之第一篇有更胜一层楼之意。
……
八月十五月正圆。
虽然阅卷的压力很大,十五这日晚间饮酒赏月还是不可缺少的。
其间主考,副主考一桌,各房房官一桌,各房阅卷官一桌,齐聚明德楼顶层,谈论最多者还是考生们的文章。
“我们春秋一房今岁出了几篇极佳的文章,魁首实在难以定夺,我是选来选去头发都愁白了。”
众人笑道:“哦?你们一房批阅完了?”
春秋房官吃了点酒,摇头晃脑道:“虽不完,亦差不远矣。”
众人心知肚明,首场五篇经义批阅完了也就算完了,后面两场大略看看有没有犯忌讳之处,语言通顺,格式正确,言辞达意即可,毕竟众阅卷官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几天时间上百万字细细斟酌,头晕眼花,后面两场还能坚持的已经是精力旺盛之辈了。
从初六晚间开始阅卷,至今已有九天时间,各房首日的五篇制艺基本批阅的差不多了。
至于经义不过关者,后面无论多么出彩,看都不会看的。
诗经房官李斯文轻轻一笑:“我们诗经一房今次是没有什么说的了,能列第一者只一人耳。”
众人闻之大感兴趣,出现如此说法并非别的文章不行,乡试中好文章比比皆是。只能说明有一篇特别出彩的,能冠压群雄,艳压群芳,能令人心服口服的文章。
自古文无第一,出现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哦,那我等一会可要欣赏一下贵房大作了。”众房之间可是有相当大的竞争的,解元花落谁家,谁面上就有光彩。
李斯文哈哈一笑:“随时恭候!”好文章是不怕看的,更不怕比。
……
又过三日,各房所有考卷具已阅毕,十取一上交副主考刘敏处,总共五百余份。
刘敏不仅需要逐篇批阅这五百余份考卷,还需要抽出时间抽查各房着落的考卷,看是否有遗漏。
好在前期已经陆陆续续推荐上来一些,他已经批阅的差不多了。
至于去各房查补遗漏,也是走走过场随便抽几份看看,除非抽到十分惊艳的那种,否则他不会驳回房官的推荐。
又两日,他的工作也已经尽数完成,上交两百六十余份考卷与主考官杨延之。
到了这里,五千余考卷只剩下两百多,基本都是佳作了,每一篇都要谨慎对待,又两天,最终一百五十份考卷定下。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眼下就等着明日写榜,后日放榜。
……
一百五十名:“北直隶保定府安肃县生员齐磊生。”
一百四十名:“北直隶顺天府生员苏华山。”因学籍在京都者直接署上顺天府,固县市不需要填。
一百一十名:“北直隶顺天梁城县生员张原语。”
拆封,唱名,写榜一直在持续,接近午时,五经魁即将揭晓。
五经魁不分先后,最终由主考,副主考商议决定名次。
诗书礼易春秋一字摆开,一个书吏将湖名拆去。另一名书吏高声念道:“北直隶顺天府生源贾环。”
诗经房官李斯文顿时愣了,有些不可思议,当年他亲手点的县试桉首竟短短几年成就五经魁!
副主考刘敏满脸笑意,贾环是他亲点的府试桉首,少年神童成名久矣,因上次乡试未曾参加,他还以为贾环泯然众人了呢,却没想三年之后贾环一鸣惊人,豪取五经魁,实不枉当年他顶着压力点十岁贾环府试桉首。
而且贾环此次乡试文章比之当年所作犹有进步,解元之位可以一挣。
主考官杨延之当然也听过贾环之名的,毕竟当年贾环还曾经得到过宫里太上皇,皇上的称赞,至勤至孝,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恭喜过后,书吏继续拆封。
接下来是《尚书》一房经魁。
“北直隶河间府……”
书吏唱名一般忽然停了,满脸不可思议。
其余众人一时不解其意,主考官杨延之皱着眉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大,大,大人,这,这,这……”
书吏结结巴巴,语不成句,杨延之大怒,骂道:“成何体统,滚下去!”
又点了一名书吏上前。
那书吏喜不自胜,能唱名五经魁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一会可以讨要红包的。
“北直隶河间府……”
那书吏犹自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实在没了下文。
此时众人都明白有些不对劲,交头接耳起来,主考官杨延之,副主考刘敏明白出了问题,忙上前查看。
一看之下顿时懵了。
考生忘记署名的以往也不是没有,只是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五经魁这里,实在是第一次出现。
众人皆是无语,北直隶河间府,连县市都没写上,更不用说姓名了。
“哎!”
尚书一房房官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弄得什么事啊!本来,他觉着这一篇文章极为出彩,有实力夺取解元之位的。
现在不用说了,按照规定,惯籍署名不全者直接着落,现在即便从后面重新选一份补上,也肯定是垫底了。
其余几房房官面上惋惜,实则心中暗暗开心不已,哈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解元之位又进一步。
很快,主考官杨延之发话,着落此经魁试卷,从后面寻了第九名尚书一房的文章补上。
这样,举人又少了一个,好在是有准备的,后面几分着落的试卷挑选一份补上,至于名次,则需要一会由书吏官重新写一份了。
此事过去,唱名继续。
“北直隶大名府生员杨秀明”
“北直隶保定府生员桂建杰。”
“北直隶真定府生员施天宁。”
至此,五经魁全部揭晓。
桌面上,一列五份试卷,由主考官杨延之,副主考官刘敏商议决定排名,最终主考点解元,副主考点亚元。
除去《尚书》一房不考虑在内,其余四分试卷杨延之,刘敏二人斟酌良久,依旧没有定数。
二人只见分歧只在《诗经》与《春秋》二房。
刘敏之认为贾环应取第一,理由很充分,贾环前两篇制艺几乎无可挑剔,乃八股佳作中的佳作,后几篇也中规中矩,大气中正平和。
刘敏是个学政,而且死脑筋一根筋,只会做文章,其余事情一概不理,想法也简单,谁的文章好谁就是解元,对于别人的看法丝毫不介意。
主考官杨延之则考虑的比较多,一则贾环的年龄,当年换做他,他是不会点贾环府试桉首的,其一,十岁的桉首很容易落人口舌,其二,贾环国公府公子爷,贵妃娘娘亲弟弟的身份,很容易让人以为趋炎附势。
他身为翰林,名声大过一切!
如今点个十三岁的解元,别人不知道贾环文章好,还以为他想巴结呢。
所以,贾环这个解元,他是万万不会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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