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仔细回想，一拍脑门终于确定下来，转而哆哆嗦嗦地下跪。
“不错，就是皇上，我不会认错，世上能有这般天人之姿的，也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其余人闻言，皆面露惶恐，慌慌张张跪下。
尤其是刚才扬言要喊打喊杀的学子，膝盖发软，噗通跪在草地上，身体哆哆嗦嗦不成样子。
顶撞了圣上不说，他还险些出手伤了天子，弑君的罪名已经足够给家族带来灾难！
“皇上恕罪，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惊扰到皇上和娘娘，请皇上饶了小人一命。”
没料到身份就此暴露，江妄行眸中划过一抹恼意。
该给的教训已经给了，他并无再为难的意思，手拥着白慎晚，望向一众跪倒在地的学子和百姓，缓缓开口。
“朕和皇后微服私访，只为体察民情，尔等不必拘礼。”
话虽如此，但皇帝在这，众人仍警惕万分，神色恭敬又胆怯。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宫。”
帝王低头，温声询问怀里的小皇后，语气全不似与众人说话时的凌厉。
白慎晚听话点头，随即牵起四个还在情况之外的孩子，揉揉几人的头。
“走吧。”
目送帝后的身影远去，百姓怔愣许久，好半晌过去，人群里隐约传出低泣。
“难得皇上还记挂着我们这些饥不饱腹的百姓，知道我们的难处。”
“我看皇上是真的震怒了，眼看学子不成材，想必也难受得厉害。”
无数的感叹落到几位学子的耳朵，几人脸色一垮，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我当时怎么不赞成皇上的话，如果说得好，说不定还能给皇上留下好印象。”
其余几人深有同感，悔到肠子都青了：“正是，现在可怎么办……”
皇宫。
白慎晚不管学子是如何作响，坐在软榻上，悠悠打量眼前四个孩子。
“今天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
这便是要说心得体会了，以前太傅总是这样问，江越当即站正身子，板起脸认真回答。
“我觉得，小小的野菜在百姓那里只能当作充饥果腹，但在学子又或者达官显贵眼里，那就是美味意趣，可见想要体察他人之不易，是有多艰难。”
小少年握起拳头，信誓旦旦：“我将来想成为能体察他人之苦的人，而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亲王。”
紧接着，江柔也奶声奶气嗯了声。
“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是在吵架以前，肯定要弄清楚情况，别像今天那些学子一样，一味只以为是百姓偷懒不种地。”
轮到白晓谷，他拳头微微捏起，脸色郑重。
“以前看爹爹和二叔三叔他们上阵杀敌，我以为只要战争胜利了，百姓就能享受安宁，能安居乐业。”
“但现在即使不打仗，还是会有百姓受饿挨冻，可见姑父守天下也实属不易，但我没能想出帮忙的办法。”
白慎晚闻言欣慰一笑：“你能如此想就好啦。”
安慰完，她清亮的目光望到慕容瑀脸上，浅笑催促：“只剩下你了，你也来说说。”
“嗯！”
慕容瑀深吸一口气，鼓起十足勇气开口。
“我以前被困在寂遥小小的皇宫里，眼看得宠的哥哥们吃香喝辣，有漂亮的衣服穿，而我只能偷吃宫人吃剩下的饭菜，便以为天下只有我是最苦命的人。”
“但今日看百姓挖野菜，啃树皮，又觉得比起他们，我幸运很多，最幸运的是，没有像那些学子一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认为他们就是对的。”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白慎晚一眼。
白慎晚赞赏点头：“很好，说得都不错，回去用饭吧。”
目送四个孩子整整齐齐走出宫门，她揉起脑门叹口气，和边上的帝王暗暗吐槽。
“连几个孩子都比那些学子的见解来的深刻。”
她开始担心，来日科考选拔出来的人才，是否也会选出些不食肉糜的官员。
“我们是不是应该改一改科考内容啊？”
扯了扯帝王的衣袖，白慎晚语气不确定。
感受到她眼里的焦躁，江妄行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柔声安慰。
“不急，我也正有此意。”
否则大费周章加恩科，最终选出几个酒囊饭袋，想想也憋屈。
翌日。
御史得知帝后昨日微服出宫，早早写好了奏折，只等早朝开始，便走上前厉声控诉。
“皇上昨日训斥学子实在不妥，学子辛苦读书，关注的自然是四书五经，因此忽略百姓也在所难免，但皇上对此多加训斥，不免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呐。”
朝中很多大臣依靠寒窗苦读才有今日入朝当官的机会，闻言深以为然，不断应声，直指帝王言语不当，应多加检讨。
直到众人说完，江妄行冷眸看下底下说得面红耳赤的大臣，忽然冷笑一声。
“朕选拔官员，要的从来不是庸碌之才，苦读圣贤书，不识民生苦，这样的学子如何配做官？”
帝王冷语诘问，借几分怒意，顺势将几经考量的主意说了。
“故而朕已经决定，今春科考，重拟试题。”
此话一出，朝臣大骇。
万万没想到，原本是他们逼迫皇帝深深检讨言行举止，到头来却给了皇上顺势而发的理由。
“不可！试题经过出题官反复考量，已然板上钉钉，怎能临时更改，再说科考在即，朝廷又宣布改了内容，势必会引起学子恐慌。”
大臣列出众多理由，严厉抗议这番举措。
帝王高坐龙椅，见招拆招。
“科考一日不曾开始，试题就有改变的可能，何来板上钉钉。”
“出题官若是力所不及，朝中有的是能出题的人，朕都不慌，爱卿慌什么。”
“至于引起学子恐慌……”
沉吟一下，江妄行勾唇轻笑，手指轻敲两下额头：“如此，刚好检验学子们临场发挥的能力，筛选下不少志力不够的人，何乐不为。”
“这，可是……”
大臣话语一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就这么办，下朝。”
不给众臣反驳的机会，江妄行淡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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