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森森。
寂寞之色更浓,浪子犹在街头漂泊。
夜色里繁星点点,没有月色。
居然没有月色。
没有月色岂非更令人寂寞、空虚。
他依稀石像般挺立着,躯体依然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小蝶轻抚着画卷,静静的盯着无生,眸子竟已飘零泪水。
她是不是已看出什么?
多情的女人岂非都容易生情?她岂非已看出无生在牵挂杨晴?
杨晴对无生那种疯狂而热烈的痴情,她并没有见过,却深深能体会到。
多情的泪水已飘零。
无生缓缓盯着小蝶,“你哭了?”
小蝶点头。
她点头,很快又笑了,笑的甜美而寂寞。
她竟已是寂寞的那种女人。
无生叹息。
冷风中已有人呕吐,吐意很重,吐出的东西却很少,几近没有。
是什么痛苦、悲伤的事令这人伏倒在街道,野狗般没有一丝活力。
无生忽然走向这人,迎着冷风盯着这人的躯体,这人浑身都抖个不停,那只手却极为稳定,稳定而冷静、有力。
握住的竟是酒壶。
酒壶里的酒犹在,未尽。
人已倒下,似已不行,躯体紧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大地,玩命呕吐着,吐着吐着就抖动一下。
他的躯体似已得到那种神秘而奇特的满足。
无生并没有完全靠近这人,这人已盯着无生,“你不要过来,我知道你是谁。”
无生没有过去,停在不远处。
这人紧紧握住酒瓶,没有一丝松懈,根根骨节已因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几近没有一丝血色。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人,眸子里已现出关切之色,“她是不是也有很多烦恼,无处倾诉,独自在街道,好可怜。”
无生不语。
她的话令他想起了柳销魂,柳销魂岂非就是这样?
就算是自己多么痛苦、悲伤,看见别人落魄,都会去怜惜、同情,总会带着娇弱、善良、多情、销魂的笑意。
她没有柳销魂那么销魂、多情,她们俩都有着一种善良,对别人同情、怜惜的那种善良。
小蝶抱着画卷,走近这人。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苦难的事了?我可以去帮帮你。”小蝶将画卷抱得很紧,眸子却显得很关切。
吐意犹在,他仿佛还没有吐完。
这人忽然抬起头,吃惊的盯着小蝶,仿佛是野鬼遇到了阎罗,目中竟已现出惊慌之色。
脸上的醉意骤然褪去,人已骤然间掠向远方。
小蝶看了看人,缓缓垂下头,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人为什么要突然离去?对自己生出畏惧之色?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更不记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她抱着画卷,走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一动不动,等着她回来,等着扑向胸膛,然后静静哭泣。
她为什么会哭泣?是不是脆弱的女人都会这样?
也许不光光脆弱的女人是这样,多情女人岂非也是?
无生盯着小蝶的脸颊,“你是不是很苦恼?”
小蝶点头。
无生紧紧将她抱住。
小蝶却紧紧将画卷抱住。
这时也是冷风最猛烈的时候,也是脆弱的人最需要温暖的时候。
那个人已离去,墙角那滩酸水渐渐已被风干。
“你说说你的苦恼?”
小蝶紧紧贴着无生的胸膛,眸子已落到画卷上,隐隐已现出歉意。“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可是那人为什么要怕我?”
无生不语。
他无法回答这问题,那人为什么要惧怕小蝶?小蝶过去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是冷血无情的魔教女神?
“你是不是已不记得以前的事?”
小蝶盯着冰冷、坚硬的大地,眸子里苦恼之色更浓,“我当然记得,我记得小马。”
“你只记得小马,还有那幅画?”
小蝶点点头,“我在画像里可以感觉到他,他对我真的很好。”
“其它的一点也不记得?”
小蝶点点头。
无生重重喘息,盯着天边,天边繁星闪动更加寂寞、空虚。
小路说的并没有错,她是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继位之前都要出来,面对劫数,没有人能例外。
小蝶也不例外。
那么杨晴为什么突然失踪?为什么会在画卷里?还会变化?
小路到底是什么人?他难道是魔教的人?
无生闭上眼,深深喘息。
小蝶轻抚着画卷,眸子里关切之色更浓,“我知道你一定在牵挂杨晴。”
“你知道怎样让她出来?”
小蝶点点头,眸子里已显得很无奈,“我无法将她放出来。”
无生不语,盯着小蝶,也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连我自己都进不去,我也很想回去。”
“你家里是不是很好?”
小蝶笑了笑,“我家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
“那你家也有酒?”
小蝶点点头。
无生不语。
杨晴是酒鬼,一天也离不开酒,只要那里有酒,她在那里也许要舒服点。
“那里也有骰子?赌坊里的那种,大白碗里叮叮响的那种。”
小蝶笑着点点头。
无生不语。
这里岂非正是杨晴的天堂?她岂非很喜欢那里?
“那你家有没有人?”
小蝶依稀笑着,却摇摇头。
无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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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运豹子那四个漆黑的大字犹在冷风中摇摆。
里面的人已极为热闹。
骰子在雪白的陶瓷碗里叮叮作响,尖锐而欢快,欢快的像是少女高歌。
少女的高歌绝不会令人厌恶,越漂亮的越不会。
老板的手气仿佛并不好,脸上的笑意却很浓。
三七已赢了很多,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一丝也没有。
骰子犹在骨碌碌转着,老板已将银子推到三七边上,“我还是输了。”
三七点点头,“点子还没现出,你就认输了?”
老板点点头。
“你很大方?”
老板陪笑着,“小的承蒙三爷照顾,在这里开个赌坊,一年到头平安无事,全仰仗三爷威名。”
三七笑了笑。
他很喜欢这种话,他们生意人都会来这些实在话,也很实用。
说过之后,无论多少都会有点。
这次也不例外,他盯着面前的一大堆银两,眸子里仿佛更加欢愉。
也许这就叫上道,就是三七眼中那种着道。
这时冷风将帘子掀开了一点,一个人忽然走了进来。
一个人石像般走了进来,石像般挺立着。
三七认识这人,那只手还没有痊愈,也许永远也痊愈不了。
他忽然站起,走向外面。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在门口,他的动作并不快,也不能用快来形容。
如果要强行来形容,那就只有神秘了。
三七咬牙,盯着无生,“你想做什么?”
无生盯着、戳着桌上的银子,又盯着、戳着三七的脸,“你运气不错。”
三七不语。
“你不想继续多赢几把?”
三七不语。
目光已盯着外面,外面冷风飘飘,长街上没有一条人影。
“你要走了,连钱都不要了?”
三七不语。
无生忽然飞出一脚,三七忽然重重撞在墙壁上,又软软落下。
这一脚实在太快,根本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也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三七挣扎着,十几个人忽然围了上去,将他扶起。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在他不远处,盯着、戳着他的躯体,“你是银针公子的人?”
三七点头。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三七笑了,冷笑,“你找他做什么?”
“你一定可以找到他?是不是?”
三七不懂,更不想说,也懒得说。
这人出手这么霸道,见银针公子一定不会有好事,他不敢引路。
如果见到银针公子,自己说不定会倒霉。
他不愿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冒险,所以他冷冷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了出去,石像般不再看他一样。
“你找银针公子做什么?”小蝶不懂。
无生也不语。
“他是不是很厉害?”
无生不语。
他忽然抱着小蝶,迎着冷风,轻烟般飘了出去,飘向长安街最高的地方。
长安街最高的地方是观星楼,不是极为有钱的人,住不了这样的楼,不是很有势力的人,也住不了这样的楼,不是极为尊贵的人,也住不了这样的楼。
冷风阵阵,寒意已更浓,却不能减轻这里一丝一毫的华丽、奢侈。
钱百万的确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这里的守卫并不多,也许只有几个而已。
江湖中很多名流剑客,跟他们过招,也许出不了五招,必死无疑。
几尊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石雕孤零零矗立在池水畔。
三两小亭孤立于池水中,池水清澈,三两杂草已在池面游动。
虽是冷夜,却依然能感受到这里白天夕阳下泛起的徐徐凌波,是多么柔美、动人。
亭子里灯火辉煌,欢愉、喜悦之色正盛,隐隐飘出缕缕酒香,还有缕缕幽香,那种少女特有的那种幽香。
透过几个亭子,便可隐隐看到高楼一尊,里面人影舞动,笙歌飘飘。
薄纱轻盈的扭动,里面的躯体竟没有一丝寒意,她们也没有一丝倦意。
琼楼已在眼前,美酒佳人俱在。
小蝶看到这一切,已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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