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夜色中,海马的岛影子依稀入目,说明海马岛已近在眼前。
高纲嘬唇吹了一声低沉的口哨,示意大家放缓船速,放轻划水的力度,调整航向,慢慢绕向岛的东北角。因为海马岛的地形,除了东北部有一处沙滩可供大队人马登陆,其余方向尽是乱石或峭壁。
海马堂倒是在正对着他们来处的岛西水深处建有码头,但他们却不得不避开此地。除了不熟悉航道,容易触礁外,也容易让海马堂过早警觉,失去偷袭的意义。
高远风和一众无风阁杀手则悄然翻船下水,直奔码头游去。只等高纲所部从东北强攻入岛,引发骚乱之后,这边悄然潜入,趁乱点杀对方骨干,直捣中枢。
意外在他们还未登岛时就出现了,因为岛上有他们意料之外的来客,并且来客带着几个侍卫在海马堂堂主马水生的陪同下临夜登高。贵客是一位身穿锦绣华裳、腰挎精美灵剑的翩翩贵公子。登高并非为了观赏一无是处的海岛夜景,而是眺望东南。那边,有他们的同伴至夜未归。
海面。关忠性子急,力气大,所以一直划在船队的最前列。当高纲命令船队转向时,他已超前好一大截。关忠不愿回头,选择就地转向,于是绕行的圈子就离岛较近。边划桨边嘟囔,“明明可以横趟,直接碾压,偏偏要搞啥子偷袭,畏畏缩缩的,忒不爽利。”
同船的俱是他的部下,虽然明知少主此举是为了减少己方的伤亡率,以便用最小的损耗获取最大的胜利,可无人敢跟关忠争论,任由他喋喋不休。
关忠划着划着,手上的力道慢慢失去控制,船速渐增。“嘭。”渔船重重地撞上了一块暗礁。
船上的人失声惊呼,“哎呀!”“啊!”然后随船一起翻覆入海。
虽是静夜,但海边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却不绝于耳,若无触礁事件,岛上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水中的船只。再说海马堂,只有他们登陆抢劫的,从无攻岛事件发生,所以也不曾安排岗哨。但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不出事也不可能了。
船与礁石的碰撞声和人的惊呼声,跟水声相差太大,加上登高的锦衣贵公子,功力已达超人境,所以即使关忠等人的惊呼声传到里许开外的岛上已经很低很低,也依然被他惊觉。
贵公子闻声向这边仔细打望,登时发现了影影幢幢的船影。问身边的马堂主,“水生,那边哪来那么多船?是你们有人夜归吗?”
“哪里,哪里有船?我没派人出海呀?怕是冯大人他们回来了吧。”身边的马堂主回道。他的功力远逊贵公子,一时半会没发现船影在何处。
贵公子用手一指,“那里。冯大人他们只有一艘船,那里却有几十艘。何况来处和方向都不对,那些船好像来自西边,正向北绕行,没有向驶向码头。”
在贵公子的指示下,马堂主终于看到了模糊的船影,留心观察了片刻,猛然醒悟,大吼,“敌袭!”对方来自大陆,乘夜而至,规模不小,不通报而靠近,方向是容易登陆的沙滩,只能是敌袭,绝不会有其他可能。
不久,铜锣警钟嘶响,漆黑的海岛到处燃起熊熊火把。嚷闹喧嚣,大队人马涌向东北沙滩。
高纲气得其跺脚,差点将渔船踩翻。命人将关忠等落水者救起,恨恨地瞪了关忠一眼,“事后再跟你算账。”然后抽出长刀,振臂一挥,“加速,强攻!”
此时已不可能后退,因为高远风已经潜往海岛。船队一退,高远风孤军无援,后退无船,必将陷入险地。反正按实力对比,己方人数虽少,平均功力却超一大截,正面硬拼,也是有胜无败。于是一场偷袭战意外变成了遭遇战。
海滩处,海马堂匪众严正以待。看到高纲的船队出现在视线,不等上司下令,纷纷张弓射箭。嗖嗖嗖,箭杆如雨,泼向海面。
虽然还不是最佳射程,虽然夜晚光线暗淡致使射箭没多少准度,但胜在数量多,一波箭雨下来,高家军已有多人中箭。
夜晚虽然使得海马堂的攻击失了准头,但也同样让高家军难以防备。根本看不清箭的来路,待到看清了箭矢,已是近在眼前,即将临身,避无可避。
从山顶刚刚赶到海滩的马堂主懊恼不已,他本希望凭己方的声势吓阻对方,再喊喊江湖切口,哪怕付出一点钱财也可,能不战则不战。自己收罗的这些堂众是什么德性他非常清楚,掠夺手无寸铁的渔民鱼贩或商队,那是如狼似虎,真要遇上硬手,说不定一战而溃。
可此刻万箭齐发,船上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死伤已经发生,自是不可能善罢干休了。不过想到身后靠山正在岛上,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打吧打吧,狠狠打上一场,正好让靠山看到自己的价值。想到此处,马堂主振臂高呼,“射!给我使劲射!将他们全部射杀到海里喂鱼。”
高纲那边也疾声喊道:“全体加速,冲上海滩。杀啊!”同时取出自己的‘惊虹’,张弓搭箭,运气开弓。一轮‘耀阳’赫然闪现在漆黑的夜海,惊心刺目。嗖,箭飞惊虹现,赤色长虹当空舞。箭落敌魂消,光华到处一线穿。一箭飞来,无物不穿。噗噗噗,一连洞穿几人之后,其余势又将此直线上后面的几人串成一串。
倒霉的海马堂主,措不及防下首当其冲,胸口被洞穿出一个前后透亮的大窟窿。谁让他振臂高呼,自立为标的。
留在山巅悠闲观战的贵公子吃了一惊,“高纲!怎么是他?”
在这位贵公子眼里,高纲并非多大名人,只不过因为闾丘邢寻找东狱事件,将目光投注到海阳的有心人士所获得的情报里,必然有一条,是成丹期武者高纲投效大周,在高家堡一箭如虹退陈军。
“高纲既已效力于周,怎么会来攻打同为渤海郡下辖的海马堂呢?难道周飞燕察觉到了海马堂其实是我随意安下的一枚棋子?不可能的。此事知情者极少,所有知情者都绝不可能弃我而投周。”贵公子胡猜乱想又自我否定。
“不好!”贵公子突然想起一事,大惊失色,“马堂主才胎息期,不是高纲的对手。”赶紧喊了声,“我去救人。你们回住处看好行囊,以免乱中被人拿走了。”说完,径自飞奔下山。
行囊里并无多少贵重之物,但有些东西会泄露其身份。此处不是他的势力范围,若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安插了一枚棋子,前功尽弃不说,还容易让不该此时发生的冲突提前。
贵公子心急之下,快逾奔马,黑夜于他毫无障碍。好不容易在这意外之地安插一枚棋子,眼看不久之后会有神来之笔的大用,可别让让高纲给毁了去。他哪知已然晚了,凭功力足以担当四阶势力首脑的马堂主,受命蜗居在荒凉小岛上多年,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寸功未立命归阴。
“杀啊!”高纲一箭极大地打击了海马堂匪众的信心,提振了己方士气。高家军吼叫着奋力划桨,加速冲向沙滩。关忠、赵东山率先跳下船,涉水冲上岸边,挥舞灵兵,杀入匪群。
随着冲上岸边的高家军越来越多,匪众的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短兵相接的拼杀展开,敌我混作一团,海滩上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兵器撞击的火星,如大片磷光骤闪骤灭。气海期以上的武者,通过灵器外放的真气,如烟花,如闪电,划破夜空。
高纲抡着一把骑将所用的长柄大砍刀,尤为刺目,舞动间,红光成圆,一扫一大片。
海马堂匪众坚持不到一刻即告崩溃,这还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马堂主身边的海匪,目睹马堂主殒命,拔腿就逃。其他人由于喊杀的噪声、距离以及光线等原因,一时半会不知首领已殁,犹自搏杀了一会儿。待看到关忠、赵东山、高纲等对方好手如砍瓜切菜般冲入己阵,这边无人能够抗衡,才不得不逃。
“杀啊!”高家军气势如虹,撵在后面追杀。高纲更是一马当先,追着匪众密集处,放手砍杀,力求多杀伤,以便一举将海马堂彻底击垮。
砍得正欢之际,惊变突起。一道土黄色电光,无中生有地闪现,正面迎上高纲的砍刀。红黄二色光华相击,像爆裂的烟花临空绽放。“嘭”,闷响超越现场所有杂音的撞击声,犹如耳边炸雷,惊得众人都是一个踉跄。
红光湮灭,长刀远远抛飞。高纲像是被人用力甩出的破麻袋,鲜血狂喷,重重地跌入身后的人从中。
击飞高纲的,正是从山巅赶下来的贵公子。之所以找上高纲,跟先前马堂主自立为标的差不多,高纲外放的红色真气太醒目了。擒贼擒王,不打他打谁。
贵公子正欲上前补剑,他身边却因为人群奔跑的惯性,挤过来一堆的人。高纲本就是盯着敌人密集区追杀,身后部众又多是追随他的脚步,所以这个区域的人数最为集中。
敌友难辨,贵公子不想误杀己方人手,不得不飞身而起,跃上半空,运功吼叫,“马堂主何在?马堂主在哪里?”
已入地狱的马堂主自然无法回应,厮杀的双方也顾不上回答,沸反盈天的局面依旧。不远处的关忠、赵东山看到高纲落败,从绽放的华光判断,明知自己不是敌方的对手,但也不得不朝这边拼命冲过来,他们可不敢任由高纲死于乱军之中。
场面混乱之极,大局不因高纲个人受挫而变更。海马堂匪盗惊恐之间,难以从绽放的华光中发现反败为胜的契机,只知道反正都是自己无力抗衡的高手高高手,于是溃逃依旧。
贵公子没有得到马堂主的回应,料想他多半已遭遇不测,恼羞成怒之下,踩着乱军的头肩,凶狠地朝关忠赵东山扑去。
气海期武者,已经可以真气外放。到了聚精境,外放的真气,就自带光华。根据其亮度和色彩的深度,很容易判断武者功力的属性和高低,尤其在夜晚,更为显眼 。
这个特点的优劣性都极为明显。对于武功不如自己的敌人,那是极大的震慑,使敌人斗志尽丧。但若敌方阵营中有武功高于自己的高手,那就是自竖招祸的标靶。
高纲如此,关忠赵东山也是如此,贵公子就是通过他们外放气劲的光华而有的放矢。顿时,高家军三大领军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个人武力值相差太大时,人数多寡对战争胜负的影响,作用不大。先前高家军对海马堂,人少可以击败人众。此时,贵公子对髙纲、关忠、赵东山而言,依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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