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说,“好。不要迟到好不好。”
“嗯。不迟到。”
傅得到她一个好字,便被端木挽着离开锦华宫,步上了金銮殿的云阶,将大广黎圣女封为了广黎国的皇后娘娘,于天下人面前辜负了他的乖乖,辜负了长林的阿娘,滋味好苦涩,高处好寒冷。
爷坐拥天下,爷妻离子散。
老莫宣读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天下为己任,惟人才为重,圣女之德配朕身,乃朕之幸也,今特加封尔为皇后,后宫无小事,尔德宜加弘扬妇德,带领后宫安居乐业,为天下之母,国之荣耀。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文瑾立在燕雀台上,雪越下越大,她简直淋成了一个小雪人,燕雀台上可以望见金銮殿那边的场景,大喇嘛在围着祭坛在跳着奇怪又神圣的祭祀的舞蹈,那些圆圆的大鼓被擂得震天响,仿佛满天下都能听见鼓声,文瑾竟有些呆了。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好高兴,阿桁哥他做到了,他立于金銮之巅。
又好失落,犹如万箭穿心,阿桁哥他有皇后了。
又记起皇上曾经在燕雀台的誓言来了。
-苏文瑾,朕心悦你-
阿嬷叹口气,“孩子,回廊下等吧。”
文瑾木然地看了看阿嬷,“我不冷。阿嬷。你不看那些大喇嘛跳舞吗,好滑稽的。这种盛况国婚,一朝仅有一次呢。”
文瑾从巳时,等过了午时,二个时辰到了,君上没有来。又等过了未时,再等过了申时。等了四个时辰,君上也没有来。可能君上忘记她还在等他了吧,这条死掉的小狗儿皇上也不会要了吧。她站得腿酸了,不能继续等了。
忽然有一把纸伞打在了文瑾的头顶,为她遮去了风雪,文瑾回过头来,便望进了蒋怀州那温润的眸子,他正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他说,“回家了,我母亲煲了热汤。”
文瑾心头猛地一暖,“蒋,你不是在扬州吗?”
“提前回来了。想到你带着宝宝,纵然想去扬州路上也多有不便。”蒋怀州温声说着,“镯子还戴着吗?”
文瑾点了点头,“摘掉过,后来又戴上了。抱歉。”
“你心里是知道的,君上不会为了你的小狗儿兴师动众去查事情真相的,是吗。”蒋怀州轻声说着,“纵然调查出真相,君上也不会为了你的小狗儿发办任何一个大妃的,他不会给小狗儿报仇,那对于人君来说很滑稽,是不是。”
“我知道。”文瑾幽幽一叹,又说,“我的小狗儿死掉了。”
蒋怀州怜惜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淋雪等呢。”
文瑾对蒋怀州说道:“蒋卿...我身体不舒服,可以麻烦你帮我请...大夫吗...”
说着,文瑾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后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恍惚间只依稀记得自己落在蒋怀州那温暖的臂弯里,阿嬷与仆从都乱作一团,这边热闹的程度也不亚于国婚呢。
傅景桁立在金銮殿之巅,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天下是朕的,得圣女者得天下,朕乃民心所向,朕得圣女于麾下,与端木馥联姻,有数位高官之女为大妃,裙带联袂,自此坐稳朝堂。
瑾说得不错,那些大喇嘛的帽子好高好滑稽,那些圆圆的大鼓上面能立十几人。
他终于爬上来权力之巅,可身边伴着的却不是瑾,他大婚这日,瑾的小狗儿死了,而嫌疑人正和他一起俯瞰着这天下,在他身边笑靥如花,满面喜气,他喉间有了血腥气以及肃杀之气。
他原以为典礼二个时辰够了,可雪太大,许多繁文缛节进行得比平日里慢三倍,烽火被冻住点不着,宫人要先把烽火台子灯芯子化冰了才能点火,足折腾四五个时辰,婚礼才结束。
礼散。
皇帝靠在金銮殿门处缓缓坐下,如失去伴侣般,孤寂难抑。
夏苒霜放下心来,“好啦,以后成家了,就要相亲相爱,一起治理这天下了。”
端木馥也把心放进肚子里,她终于成为了帝妻,终于将文瑾挤出了皇宫啦,“是,馥儿谨遵太后懿旨。”
老莫在他耳边问了几回话,傅却如没有听见那般。
老莫又道:“爷,皇后娘娘赐居哪处宫室?”
“西宫。”傅沉声道。
哗然。
西宫不是妾室居住的地方吗。皇后娘娘不是应该住在中宫吗。
端木馥脸色大变,心头不由生出嫉恨,“君上,我已经是您的妻子,再住在西宫那边和姬妾比邻,不合适吧。”
傅景桁睇她,“中宫朕已经送给文瑾了。再有,你不是大度?在哪里住有什么差别?”
“文姐姐要嫁与蒋怀州了!”端木馥不满。
“那么中宫就空着!”傅景桁冷然立起身来,他和文瑾结了发了,古人云,发妻,结发为妻,“她一天不回,中宫就空一天,一年不回就空一年,一世不回就空一世!中宫是她的,中宫是苏文瑾的。”
端木馥将手攥紧,指甲深陷在掌心皮肉,她要文瑾死!她一定要文瑾死!速死!
皇帝步下金銮殿,来到燕雀台,文瑾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又回到中宫凤栖殿,步至主卧,床榻上似乎还余有文瑾的体温,这八九天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她在他怀里好乖好听话。
他习惯了每天有她和长林在身边,有个家的样子,她好念书,过年还去国子监找她外公看书。
他在屏风后面没有在看书,而是看她。
她左眼有百五十根睫毛,右眼有百四十七,他和阿嬷都数明白了。
坐稳龙椅后,却变得不快乐了。小时候在冷宫,前途渺茫,有她在身边,就很快乐,想回到小时候。
阿嬷走进屋来,看傅景桁在细细地抚摸着文瑾的枕头,将枕头上一根长发绕在他的指间轻轻摩挲,便叹道:“瑾丫头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家罢了,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往后你不要再打扰她了。继续下去,是害了她。西宫那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就不是过日子的人。那就是个势利眼。”
“嗯。知道。”傅景桁听见阿嬷的声音,回过头问阿嬷,“她等了多久?”
“等了你四个时辰。病着,也不肯打伞,被淋成了雪人仍说不冷。你不是说让她等二个时辰?”阿嬷叹气,“你食言多少回了。”
“烽火上灯芯子点不着。雪大,典礼拖太久。我他妈也急死了。又不能中途跑。”傅景桁说,“她去哪了?”
“蒋怀州带她走了,我叫人跟着,回了文府,病得厉害,死了小狗儿。偏你成亲这天死了小狗儿。”阿嬷叹气,“又不好在你婚礼上闹事。还不是想你名利双收。孩子,你开心吗?”
“阿嬷,朕不开心。”傅说,“朕四个时辰里,不是想江山社稷,也没有得到王权的狂喜。朕在想的是如何为她的小狗儿报仇,朕甚至在制定计划。婊子养的,弄死她小狗儿干什么。朕把小狗儿当祖宗喂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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