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囡亦回了大理寺当差。
文瑾孜然一身,置身在偌大的皇宫里,竟一时间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皇宫有四千八百间屋子,竟无一隅可给她安身立命,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无助之感突生。
实际她要的不多啊,一世,二人,三餐,四季,仅此而已。
文瑾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娘亲的案子,想了玉甄和宝银,便将无助之感挥去。
当姐姐的都觉得无助,那么在继母眼皮子底下的玉甄和宝银该当如何。
当人长姐,必须坚强。
她要回去看看弟弟玉甄和妹妹宝银,玉甄前几日要的《水浒》她买过了,宝银要的三叉戟她也买了,她要拿回去薛府给弟弟妹妹送去,然后也看看一直善待他们兄妹三人的奶奶。
文瑾摸了摸小腹,随即便朝着龙寝方向踱步去,还未到门边,便由里面迎头走来一人,形容焦急的将文瑾的手腕子拉住了,“瑾主儿,瑾主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阿嬷她...阿嬷她...”
来人是阿嬷的贴身大丫鬟小兰,她边说边抹眼睛,看起来非常焦急,“阿嬷怎么了?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把话说齐全。”
“阿嬷她,她...”小兰深深吸了两口气,便道:“阿嬷她自出了寒山庵堂子便说头晕想吐,一直头晕无力,回到龙寝后便软倒了,这时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太医院张院判可有过来为阿嬷看诊?”文瑾听后,心中关切不已,便快步逼向龙寝,来到阿嬷住的西屋里,掀帘子径直进去。
“方才已经让人去请张院判了。这时张院判还未过来呢。”小兰焦急道:“瑾主儿,怎么办呀。阿嬷身子一向都硬朗,怎么突然就倒下了。病来山倒,阿嬷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文瑾进屋后,便急步朝着床边逼去,“阿嬷一生与人为善,积德无数,上苍不会为难善良的人的。她是不老仙松,会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
行走过程之中,眼尾掠过两道身影,也候在病床边,她因为着急查看阿嬷情况,便没有将目光打量那二人。
来到床边,文瑾在床沿坐了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阿嬷的脸庞,但见阿嬷面色发青,眉头紧皱,昏迷不醒,看去形容可怜。
文瑾当即心疼极了,自小她便跟着阿嬷和桁哥一起生活,阿嬷教她刺绣女工,教她厨艺,给她做弹弓,给她梳头,教她在月经初潮时怎么处理,就如她的母亲般,看到阿嬷病倒,她属实心中不舍,轻轻拉住阿嬷的手,颤声叫道:“阿嬷,瑾丫头回来了。”
阿嬷静静的,并没有回应。
文瑾微微将身子压低,靠近了阿嬷,在阿嬷耳边轻轻唤道:“阿嬷...阿嬷...张院判他就要来了。”
忽然闻到些煤炭的味道,文瑾脑中一个激灵,记起阿嬷去年秋冬季节时候便说寒山庵堂因为常年积雪,冷得很,生了不少煤炭炉子,窗子一关,她闻了那个煤炭气味就会头痛头晕。
不由想到,莫非阿嬷是被煤炭气味熏了才作的病?
“小兰,将东西窗子都打开,通风透气。快!”文瑾说着,先将阿嬷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拉开了些,使老人家不那么被束缚着,自己则往东边的窗子小跑过去,伸手便将两扇窗户推开了。
“是,瑾主儿。”小兰依言,小跑到西边把窗子也推了开来。
登时间,穿堂秋风在屋子里刮过,带来不少薄寒秋意。
“某些人眼里没有未来的帝妻,进门不见过端木小姐便罢了。”忽然,屋内响起了原该在漪澜殿禁足的薛凝的嗓音,又听她讽刺道:“如今,又不安好心地将窗户打开,阿嬷本就受了寒昏迷不醒,这穿堂风这么厉害,阿嬷病体如何承受得住!是想害死阿嬷吗!”
文瑾闻声,便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便见屋内椅上坐着一人,那人年岁看起来十八九岁,比文瑾小了三四岁,正是寒山庵堂内母后皇太后夏苒霜为君上物色的帝妻,端木馥。
酸涩,自心底翻涌。
薛凝则一幅奴才相地立在端木馥的身侧,对未来的皇后,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当务之急是先除掉文瑾这小贱人!
文瑾将手一紧,轻声道:“方才文瑾着急看望阿嬷病体,没有注意到端木小姐,不知端木小姐来了。还望海涵。”
“姐姐不必多礼。”端木馥温婉笑道:“阿嬷身子病了,先查看阿嬷病体也是应该。只是,这窗子得速速关起来了,咱们是年轻人,还觉得一场秋雨,一场寒凉,秋风细雨一吹身子还作抖呢,何况是老人家病了。”
文瑾轻声道:“阿嬷许是在寒山庵堂里被煤炭气味熏到了,空气对流更利于阿嬷恢复。”
端木馥一怔,“此言差矣。圣母皇太后与我皆在寒山庵堂里与阿嬷共处一室,都不觉得有异。阿嬷倒不会一人作病。”
薛凝阴阳怪气道:“她就是不安好心,嫉妒端木小姐是未来的帝妻,给阿嬷通风透气是假,我看想让端木小姐受凉才是真!”
端木馥将手拉住衣袖,无助道:“我素日并不在宫中,文小姐为何如此敌视我?”
薛凝恨恨道:“她霸占着龙寝,以为自己是皇后呢!”
文瑾蹙眉,“清者自清。文瑾并未敌视任何人。只是关心阿嬷病体。”
端木馥见文瑾眉宇间不卑不亢,且仿佛将龙寝视为家的感觉,心中不悦,轻声命令她的丫鬟,“将窗户关上吧。”
“是。”两名丫鬟便朝着东西两扇窗子走了过去,作势要关窗子。
“窗子莫关。私以为阿嬷需要通风透气,去除病灶。”文瑾将手压在窗棂,镇定道:“张院判随后就到。若是文瑾有错,甘愿受罚!”
“对呀!听瑾主儿的没错!”小兰也学着文瑾的模样将手搁在窗棂上,心道我相信瑾主儿,瑾主儿如果办事没有把握是不会冒然出手的。
端木馥被拂了面子,不由面露不悦。
“哎呦。文瑾,你以为你才是帝妻原配吗?竟然敢无视端木小姐的授意!”薛凝颐指气使地对端木的两名丫鬟道:“你们不要怕她,她就是个被君上冷落的伴读床奴,你们径直将窗子关上就是了!”
丫鬟得令便伸手去拉窗扇子,文瑾的手死死地压住窗棂,那丫鬟倏地将窗扇拉了过来,嗤的一声,将文瑾的手给挤出一道印子,登时内出血,不几时便青紫充血肿了起来。
文瑾嘶的一声,手却按在窗棂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丝毫不退让。
那丫鬟见文瑾态度强硬,吓得脚步往后瑟缩两步,她...她都不怕痛的吗,竟不敢再去关窗了。
端木馥深受冒犯,越发不悦。
薛凝气恼不已,“你便是故意给端木小姐一个下马威的吧!”
文瑾将窗子又稳稳地推开,不卑不亢道:“待张院判到了,对阿嬷进行了问诊,倘若不是被煤炭熏了,我甘愿受罚。现下,这窗子开着吧。万一是煤炭熏了,又不能及时换气,怕阿嬷她...”
说着,语气已有哽咽。
小兰快步走过去,将文瑾的手拉起来,看见手掌上被窗扇子挤出好大一道血痕,心疼道:“充血了,疼死了吧。”
文瑾垂下手,将手掩在衣袖底下,小声道:“没事。”
薛凝不依不饶地说道:“不得了啦,有些人当真是要谋杀阿嬷,藐视端木小姐啦,来人啊,去请君上来,发落这小贱人!”
“朕记得你该在漪澜殿禁足的。谁准你出殿在此大呼小叫的?”
忽然,自门外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嗓音,接着一卷奏折将帘子掀起,傅景桁将龙靴迈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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