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然一直喃喃,重复着那句话,她说她知道姑姑的死另有原因,可她不愿意去猜测。
“当年的事情,时过境迁,或许只有当事人可以说清楚。”我低声道,许昭然敛了情绪,她说是啊,只有长云能帮我说清楚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不用等到明天,今晚我们就能知道了。”许昭然夺门而出,我知道她去哪里。
等许昭然领着长云过来的时候,我跟古燃面面相觑,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我们脱下他长渊寺师叔的外衣,此刻他只是许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许昭然坐了下来,她沉声:“我以许家家主的名义,问你,当年俞然姑姑的事情,不可有一丝隐瞒,不然的话,许家家规你知道的。”
“昭然。”长云愣了一下,面色惊诧,像是不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面容崩溃,能看出眼底的悲伤,六根不清净,红尘未了,这些年他不可能青灯常伴,他的眼底还有恨意。
长云坐在一旁,倒是没有气急败坏,情绪还算稳定,他说道:“当初我与俞然相约一起离开许家,可是那晚我刚准备出门,我的母亲突然出现在门前,她说如果我走了,老夫人就会将他们逐出许家,最后落得无冢的下场。”
长云问许昭然知道许家的人被逐出家门,会有什么惨淡的下场吗？
许昭然摇头,她问了一句:“死？”
“比死还可怕,许夫人手下有一支秘密队伍,专门处决离开许家一门的人,我们根本活不了。”长云沉声,他说自己可以冒险,但是决计不能让亲人冒险,更不想俞然冒险。
那夜,长云母亲亲自将他送到了许老夫人的跟前,老夫人早就知悉他们的事情,她说许俞然注定不会是许家的人,可是长云不会。
“她说我自始至终,就算是脱离了许家,身上流淌着依旧是许家的血液。”长云喃喃,老夫人问他是不是想俞然跟着他一起流亡。
过上悲惨的生活,那一刻,长云退缩了,他可以,但是俞然不可以。
长云身子都在颤抖,眼底含泪:“如果我知道,那晚俞然会遭遇不测的话,我倒是宁愿带她离开许家,就算亡命天涯,那又如何,可是我懦弱了。”
他说他逃了一次,所以愧疚一生。
我看着长云,还以为他是心狠手辣之人,终究是有所顾虑的。
“那之后呢？”许昭然沉声,问他,“之后你留在长渊寺,不可能没有怀疑当年的事情。”
长云怔了一下,面容惨淡,看向许昭然,他说之后的事情,如果昭然若揭的话,那么他将身败名裂,作为出家人,他早就已经做得出格了。
“我恨,恨那个杀死俞然的人。”长云道,他知道他是谁,而且清清楚楚。
我坐在一旁,听他把事情说完,而此刻古燃已经将许俞然的魂魄放了出来,她就站在长云的身后,这般说来,谁都没有错,错只错在有缘无分。
“昭然,这几天你不是问我住持师父去哪里了吗？”长云问道,许昭然惊恐,看了过去,她张合了嘴巴,指着长云。
“难道你……真的动手了？”许昭然问道,长云点头,他浑身而起的怒气,他说住持师父不配为出家人,满口慈悲为怀,可惜他却是人面兽心。
长云说他来长渊寺之后,慢慢深入其中。
他说是住持师兄亲口跟他说的,像是炫耀一般,说他为了守住长渊寺的秘密,亲手杀了一个人。
“我依稀记得,那天住持师兄跟我说,善恶一念之间,可他却选择了恶。他说长渊寺所处的地位,早就注定它不可能成为善者。”长云道,他冷冷地说,在他知道住持师兄是那个杀人凶手之后,他真想当场就杀死他。
可是他不能,长云不是他的对手,长云说他从此在长渊寺蛰伏下来,为得就是替俞然报仇。
“我总以为我报了仇,就能解了我心底的怨念。可惜,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我最该杀死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长云说,午夜梦回,总像是能听到俞然的求救声,那一声声声嘶力竭,可惜没有人去救她,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想死。
他是真的该死。
“如果当初我果敢地带着俞然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长云颓然,目光空洞。
而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许俞然,早就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
她轻声喊了一下:“杉杰哥哥。”
长云怔了一下,他僵直的坐在那里,不相信刚才听到的声音,许昭然递给他一个眼神,长云才缓缓转过头去,等他看到许俞然的时候。
长云激动地很,他伸手想去抱住她,只可惜,触手之间,他穿过她的身子,他终究是抓不住她了。
“你……俞然？”长云颤抖着声音,像是不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许俞然点头,她喃喃:“我就知道,杉杰哥哥你不会抛下我的,此生心愿已了,我愿入轮回。”
她话音刚落,黑白无常便从光芒亮起的地方而来,长云惊呼不要,他说他还有话要说,他说俞然,求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
许俞然却是一抹微笑:“杉杰哥哥,我知道你心是善良的,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留在人间那么久,已经是他们给我的恩赐了。”
许俞然不在停留,没有眷恋,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长云崩溃,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看着都疼得要命,他的头都破了,他说自己该死,没有早点找到她。
他说俞然,你好好的走,他很快就会下来陪她了。
许昭然凝声:“我们在枯井下面找到了她,她被人作法囚禁起来,那么多年一直被关在里面,你听到的求救声都是真的。”
许昭然说长云叔叔,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藏在长渊寺背后的秘密,所以摊牌吧。
长云所遭受的冲击太强,他依旧木楞的看着我们,眼泪流满了整张脸,他张合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所守的秘密,会害了更多的人。”许昭然沉声,她道,“有人来长渊寺祈福,他的孙儿病了,可惜这样的善念,却被一条善无吸走了,他的孙儿从此病痛折磨,怕是不久要远离人世。”
许昭然说她参不透出家人的心,可是她知道连善无都变了,那么长渊寺所守护的秘密,定然也是不好的。
长云颤抖着声音:“昭然,你早就找到了俞然吗？”
他依旧沉浸在痛苦之中,也是了,这样的冲击,换做是谁都不可能立马醒过来的,更何况长云一生执念,只是为了许俞然。
说他多大的过错,不过助纣为虐。
长云靠在椅子上,喃喃着,忽而笑了:“俞然,我亲手替你报了仇,杀了那个人,可是现在,我却一步步走上他的后尘,我觉得我就是现在的他。”
长云说他在墓地里看到了我,那一刻起了杀念,他是真的想杀死我,可是转念之间,若非许俞然的身影出现,我怕是活不久了。
我诧异,没想到冥冥之中被许俞然救了一命,我又救了她,这怕就是缘分。
长云慢慢从地上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往院子里去,守在那口枯井前面。
哭着说了很多,他收了情绪,许昭然愤愤,想往前,我伸手拉了她一下。
“现在的他,这样的情绪,怕也是问不出话来。”我低声道,古燃附和一句,他说这个人,心不算坏,但是却一步步走到今天。
长云和住持,慢慢地成了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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