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庆说不该交由老天来审判,真该做审判的只有自己。
他浑浑噩噩从我面前过去,他说董欢,我们没有权力决定生死。
“你见到杨五了,对吧?”我问他,喜来庆不理我,他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都该死,古燃说喜来庆更像是中邪了。
我站在他身后,见喜来庆落地的影子,更像是一个女子,身段婀娜,不像他那样七尺男儿。
“怎么回事?”
古燃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尾随喜来庆,他嘴里叨叨着,不知在说什么,他低声轻哼起曲儿来。
我听不真切,不知唱的哪一出,但唱腔着实厉害,喜来庆到底是科班出身。
趁着月色正浓,喜来庆居然在我姐的坟前,唱起了戏曲,一颦一笑极尽唯美,唱的那叫一个动人心魂,唱的是《西厢记》,喜来庆问我姐姐,还记得小时候一起偷偷跑去戏园子听戏吗?
他一个人在月色之下婉转,身段优雅,我怔了一下,猛地眼眶湿透,小时候他跟姐姐被班主抓到,狠狠打了一顿,喜来庆护我姐姐在怀。
那会儿喜来庆生的弱,几竹编下去,他就已经到底抽筋,脸色发白,他说着会护我姐姐一生,那会儿被人笑话了。
一直到后来喜来庆跟着他师父走南闯北,说是要学天下最厉害的戏曲,唱给心爱的人听。
年少时候的承诺,听着就跟玩笑似的,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他,偏偏放在心间。
喜来庆唱完一曲,忽而跪在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染上他白色的长袍子上,他穿得是旧时的马褂,头发梳起,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油头,看着颇有一种阴柔的感觉。
一晃神,一道黑影闪过,古燃急忙追了过去,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杨五,此刻正爆炸地在原地转着圈,想往喜来庆这边来。
他继续要人,知道古燃难对付,我不是人,只有对喜来庆动手,只可惜,杨五自顾自的转圈,古燃上前去对付他。
“董欢,我说过,会唱一曲给你姐姐听得。如今,算是圆了我的梦了。”喜来庆躺在地上,跟之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他笑得很苍白,虽说涂了口红,嫣红嫣红,可是那种苍白的感觉,尤为明显。
喜来庆趴在地上,手伸着,像是要去抓什么一样。
我看到他身后的影子,慢慢变得高大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忽而一阵凄厉的笑声,女人的笑,说什么喜来庆,你这个废物。
要你有什么用!
厉吼一声,那个影子不翼而飞,再去看喜来庆,好像比之前更弱了一些。
“那是什么?”我轻声问道,喜来庆不跟我说,我摆手,说他希望能跟我姐姐同穴。
我猛地怔了一下:“你别胡闹,喜来庆,你跟我姐可没什么关系,你心底有她,我感激你,可是她已经死了,你没必要为了她……”
“欢,你不懂得,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姐姐。我走南闯北,苦练多年,就只是为了唱一曲给小泥鳅听。”喜来庆眼底都是泪水。
就像是生命走到尽头一样,喜来庆靠在那儿。
“喜来庆,你醒醒……”
“我不叫喜来庆,董欢,我还是喜俊峰,小泥鳅的俊峰哥哥。”喜来庆慢慢往前面爬去,靠在墓碑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我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就闭上了眼睛。
那边古燃刚巧解决了杨五,血溅了一地,古燃暗自松了口气,他说早就该狠下手来,而不是被常霖锦牵制着,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为了他的犹豫死了那么多人。
“这人怎么回事?”古燃低声道,我慌乱了,喜来庆跟我姐说完那一番话,就跟被抽了生气一样。
古燃伸手,把了一下喜来庆的脉搏,他沉声:“又是一个活死人。”
“活死人?”我诧异,这词儿还真是熟悉,我不就是个活死人么?
古燃说喜来庆怕是跟人做了交易,以身体作为媒介做了这场交易,从他身体症状来看,喜来庆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惊恐万分,古燃说这男人是靠着执念活到今天的,我张合了嘴巴,难不成喜来庆的执念,就是我姐姐?
“活死人,能行于世间,他们可以与时间平行,但得有支撑下去的执念。一旦执念破了,便不复存在。”古燃低声道,我皱眉。
蓦地想起我自己,我活下去的执念是什么?
难不成有一天,我心无杂念,就是我死的时候?
古燃要我扛着喜来庆的身子,他比较瘦一些,他带着杨五的尸体,一起回古宅。
这两具尸体都得好好处理一下,可就在我们想离去的时候,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定睛去看,却什么都没有了。
古燃顿住脚步:“怎么了?”
我摆手:“没什么,眼里进沙子了。”
到古宅的时候,许昭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常霖锦见着杨五的尸体,哭着跪了下来,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杨五再无可能复活,他已经彻底死了,就等着古燃作法将他们的尸体毁掉。
“这人……好面熟。”许昭然指着喜来庆的尸体,我说那是戏班子的老板,她熬了一下,说什么奇怪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我也觉得好奇,之前的确是好好的,为我姐唱了一曲之后,他活着的执念便消了。
然后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把喜来庆放在一边,回想起小时候,喜俊峰因为长相阴柔,被人称作喜娘子,更有人称之为娘娘腔。那会儿他跟我姐走得近,两人都是受到排挤的。
他们喜欢听曲儿,那是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小小年纪,总是多愁善感的样子。
喜来庆对我姐姐许下的承诺,在当年看来,之于我姐姐也不过是一句笑言,他却一直铭刻在心。
当初在村口,喜来庆离开的时候,抓着我姐姐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直到他背影消散,我姐姐才噗嗤笑道,小孩子之间的把戏,过了几年,谁是谁都不认识。
姐姐是忘记了,可惜有些人终究忘不掉。
古燃帮着杨五焚烧了尸体,紧接着将喜来庆的尸身放在棺材里,通知戏班子里的人来取,可是奇怪的是,原本该在礼堂待命的戏班子,却空空如也。
古家下人回来的时候,我就纳闷了。
“这班主平日里是多不待见那些人。”许昭然吐槽道。
我猛地想起那个青衣,喜来庆戏班子里可都不是人,一群鬼唱戏的,能去哪里?
古燃跟我对视一眼,我把之前遇到的情况告诉他,古燃伸手,卜了一卦,可什么都没有查探道,那些唱戏的鬼怪,就跟忽而消失了一般,再无踪迹。
我没办法,只能用棺材将喜来庆的尸体封好,古燃帮着封印起来。
我坐在一旁,许昭然说她不能理解,总觉得怪怪的。
她说在我们回来之前,有人上这儿一趟,是个肤白貌美的男人,说是找我的。
“找我的?”我拧眉,许昭然拉了我一下。
“嘘,轻点,那人鬼鬼祟祟的,我就给打发了,说这里没这号人,也是奇怪地很。”许昭然絮絮叨叨,“不过这回上常家那两位总算可以走了。”
“嗯?”许昭然似乎不太喜欢他们。
许昭然指着正在跟古燃道别的常霖锦,说什么那女人太自负,自负还自私,为了她的迟疑,死了多少人。
所幸常霖锦自己会去跟警方交代,不需要牵扯到我们身上,许昭然继而又指着十二,说那小伙子也是奇怪,沉默寡言,倒是浪费了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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