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蕊搅动杯里的勺子，安静地思索着她的话。
以顾明熙的性子来说，但凡他能说出这话，就表示他对对方已经失望透顶，再也不想联系。难怪宁雪的情绪这么低落，受的打击应该不小吧。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自动消失，再也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宁雪说的释然，却笑得十分苦涩，
“其实昨晚做那件事之前，我有想过后果的，但我就跟着了魔似的，抱着一点点的期望，不到黄河不死心……”
季蕊侧头专注地瞧着宁雪，眼前的女孩勾起了她脑子里的某个回忆片段，她想到了莫琦。
苏林准备出国治疗之前，莫琦给自己打了电话，虽然隔着电话没有见到她本人，但是她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大概爱情就是这样吧，除了两厢情愿，其余的喜欢都是心酸。
季蕊抿着嘴，过了好一会，还是开了口：
“其实，他还是挺重视你的。他这个人……你应该也了解，平常不爱搭理人，更加别说陪谁过生日买东西了。他愿意出来陪你，证明他还是看重和你之前的感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宁雪激动捂着脸，小声地啜泣起来，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她的指缝里传出来，“他一直把我当成妹妹……是我自己，我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关系，我我当初……就不该昏了头做这个赌博……”
失败的结果，是她连妹妹都不成了。
季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默默地扯了纸巾递给她。
宁雪轻声道了谢，接过来抹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红地笑起来，“我做了件无法挽回的蠢事，不要说他，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要脸……”
“别这么说自己，”季蕊顿了下，徒劳无功地劝慰，“感情是最难把控，有时候……的确会让人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宁雪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苦楚，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季姐姐……我好羡慕你，羡慕被他全心全意爱上的你……”
季蕊愣了下，这还是宁雪第一次叫自己，心里莫名地生出点复杂的情绪。她忽然冒出了个，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宁雪和顾明熙……会不会就有可能在一起？
季蕊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按下自己心里的这个猜疑，静静地陪着还在哭泣的宁雪。
没多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林凡打来的。下午的会议准备开始了，他去办公找不到人，便打了电话过来催她回去。
宁雪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听到了她和下属的通话，默默地擦干眼角最后的那点泪，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回去吧……”
季蕊看了眼腕表，犹豫了几秒，问道：“出国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宁雪摇头，满脸的迷茫，“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临走之前，她深深地望着季蕊，红着眼睛对她说道：
“我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无法违心说出什么祝福的话语……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哪一天你们分手了，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国找他。”
她愿意放弃，并不是因为不再喜欢顾明熙，而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他心中的那个人，与其这么纠结痛苦下去，不如远走他乡。
直到，有一天他又是一个人了，或者她遇到了更爱的人，否则，她绝不会再回头找他。
*******
吃过晚饭后，季蕊去书房处理白天未完成的文件。看到一半时，她疲倦地停下来，揉了揉酸痛的眼角，起身到窗口透气。
看着外面的夜景，她想起了下午宁雪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思绪万千。
她不能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理不清头绪，她拿起书，翻出周唯艺的号码拨了过去，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请她帮忙分析分析。
季蕊倚在床边，语气间透着几分迟疑，“你说，我要不要和明熙说她出国的事情？”
周唯艺刚洗完澡，坐在白纱窗下面的休闲椅上，盘着腿接她的电话，“我觉得她没这个必要，她又没让你帮忙传话。”
“可是……她今天下午在我面前哭得这么伤心，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季蕊顿了下，继续说道，“不过我有点好奇，她为什么不跟明熙说这件事？”
周唯艺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以我多年的经验看，她可能就是在博同情，让你心软，然后借用你的嘴转告给明熙弟弟知道。明熙弟弟这么听你的话，听到你这么一说，没准就主动跑回去找她了，到时候郎情妾意，破镜重圆……”
季蕊揉了揉额角，很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跟说你认真的呢，严肃点好不好？”
周唯艺加大了音量，“姐姐，我听着像是在跟你讲相声吗？我也是很认真地给分析好不好？”
“好吧，”季蕊叹了叹气，“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就是，我建议你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要和顾明熙说。”
季蕊微微蹙起眉，“可是这样好吗？我总觉得这对明熙不公平。”
“这有什么公不公平的，她有叫你帮忙传话吗？没有吧，她特意过来跟你说她放弃明熙弟弟了，难道真的图的就是一个心安？说不定就是降低你的防备之心，好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蕊有些无语，质疑地问道，“这不至于吧，我看她真的很伤心，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我跟你说，事情往往最容易坏在你觉得不可能的环节里！”周唯艺换了个语气，语重心长地劝道：“不是我心眼多，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真狗血了，你和谁哭去？”
季蕊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又不是在演电视，没那么夸张。”
周唯艺哼了哼，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我已经把事情分析给你听了，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可警告你啊，她连厚着脸皮献身这事都干得出来了，花样肯定不少，我宁愿你多点心眼也不要缺根筋。你要是实在想做圣母也行，明熙弟弟要是想去找她，你千万要跟着一起去，一发现不对劲，立即用你正宫娘娘的身份压死她！”
季蕊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再琢磨琢磨吧。”
挂了电话后，季蕊陷入了深思之中，她并不了了解宁雪这个人，虽然周唯艺疯言疯语没个正经，但话也不是说得完全没有道理，还是得多斟酌斟酌的。
这时，身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明熙端着碗红糖水走进来，见她站在窗口的位置，淡笑着问道：“阿蕊，你已经忙完了吗？”
“还没有，中场休息一会。”
顾明熙点点头，碗里的糖水还有些烫口，他将碗搁在她的书桌上，刚想离开，无意间看到桌面上的几份文件，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的视线定在其中一份上，拿起来翻开，专注地看起来。
季蕊见他神色异常的认真，奇怪问道：“怎么了？”
顾明熙抬起头看向她，问道：“这公司是你的合作商吗？”
季蕊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文件，认出这是几天前收到的一家供货商的报价，“目前还不是，我还在考虑中。”
她想到顾明熙平常接触的工作，大概也都是这样的内容，便毫不隐瞒地坦白，“这公司的报价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原来的替换掉。”
顾明熙将文件放下来，轻声问道：“你原来的那家叫什么？”
季蕊报了名字，顾明熙思索了一下，正色地说道：“阿蕊，我建议你不要换。”
季蕊听他语气似乎是知道什么内幕的，沉吟着开口：“原来的那家产品质量不错，但价位比市场价高出了两成，如果要签新的季度合同，他们还要提高五个点成本价……这家对我来说，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相反的，你刚看到的那家价格更有优势，而且他们跟我保证，能提供同等质量的。”
顾明熙微微凝起眉，“这两家我之前都有去实地了解过，便宜的这家公司是新成立的，工厂是临时租的，高级技师也是从别的地方刚挖过来的，目前来看，他们的确能提供少量的高质量的配件。但是据我所知，这公司几个股东之间发生了分歧，目前正僵持不下，很有可能会拆伙。因为上层心不齐，资金链出了问题，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没发，之前挖来的人跑了不少。之所以能给你提供这样的价格，也是因为他们目前急需资金周转，”
他停了下，继续说下去，“至于你原来的采用的合作商，虽然价格高了些，但是他们的质量标准一直都是跟国际接轨的，会提高五个点的成本价，是因为他们最近换了配方，也改良了技术，提供的产品性能也比以前更稳定。左氏已经考虑将这家纳为长期的供应商。”
季蕊愣愣地听他说完，很是意外地问道：“你平常上班……还需要去实地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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