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接回家里后,袁成显一声不吭地径直走进客厅,“啪”地直接将钥匙掷到茶几上,发出清脆尖利的碰撞声。
袁月撇了撇嘴,对他的怒火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袁成显“呼”地在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目光直视着袁月的眼睛,厉声问道:“袁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没对顾明熙死心?”
袁月哼哼唧唧的,不答反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袁成显额角上的青筋暴起:“你知道刚是谁让我下去接你的吗?是顾明熙!我刚刚都没好意思去看他的脸!人家现在摆明了就是不想见到你,你怎么就没一点廉耻之心!?”
袁月的脸色微变,原来他刚刚去阳台打电话,就是通知她老爸下来抓自己。
她咬咬牙,“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粘着他。”
袁成显被激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气得直吼,“你清醒点好不好?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现在这样跟花痴有什么区别?求求你不要再给我丢脸了行不行?”
这话对于身为父亲的袁成显来说,已算是说得很重了,袁月挑起眼角,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袁成显气得胃疼,对顾明熙更是又羞又愧,“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你现在在骚扰的是我的朋友!你让我以后怎么去面对他们!?”
袁月不屑地扁扁嘴,拿起手机直接去了阳台,不想再继续看他对自己发脾气。
袁成显盯着她的背影干瞪眼,一口气被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憋闷得要紧。
这场吵架,最终以袁月主动离场而暂歇,之后两人谁都不理谁,袁成显直接回房间继续刚刚未完的编码工作,留袁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折腾。
洗过澡后,袁月穿着浴袍出来,去冰箱拿了罐啤酒打开,坐在客厅看电视。
门口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袁月奇怪地扭过头,这么晚了会是谁过来?而且,对方居然有他们家的钥匙。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秦华出现在门外,见到里面的袁月时,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外,又很快转瞬即逝。
“你是谁?”袁月瞪着他,不客气地问道:“你怎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
秦华没理会她的问题,直接问道:“你爸爸呢?”
袁月上下审视了他几秒,扭过头,朝里面嚎了一声,“爸,有人找你!”
袁成显开门走了出来,他先是看到了沙发上只穿了一件浴袍的袁月,一对小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沉着脸低喝:“回去换衣服!你穿成这样像什么话!”
他看到来访的人是秦华时,一张脸更黑了,恶狠狠地瞪着袁月,都恨不得把这个女儿直接丢回房间。
袁月“嘁”了一声,耷拉着拖鞋进房间,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相比袁成显的气急败坏,秦华显得相当淡定,神色自若地走进来,淡淡是说道:“你的反应不用这么大,你知道的,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袁成显脸上褪去气闷,难得地起了丝尴尬,“就算是这样,但你还是个大男人。”
秦华在沙发上坐下,放松地往后一靠,抬起手,疲倦地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才短短的片刻,刚刚的淡然已褪得一干二净。
袁成显泡了两杯茶端过来,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他,“大晚上的,怎么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
秦华勉强地轻扯唇角,“抱歉,我要是一早知道你女儿也在,肯定不会来打扰你。”
“你这说的什么废话?”袁成显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转移话题问道:“别管那个丫头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华沉默下来,默默地喝了口茶,脸上的表情变得晦涩难懂。
袁成显一眼就猜出了什么,叹了口气,“是因为林凡吧?你们怎么了?”
秦华仍是沉默,半垂的眸子敛住了他大半的的表情,越发的意味不明起来。袁成显也陪着他沉默,直到他终于缓缓地开口——
“他要结婚了。”
袁成显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结婚?和谁?……那个小护士?”
秦华停住了,颓废地斜躺在沙发上,仰着脸,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地不说话。
袁成显也没了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好友兼得力伙伴。
秦华和林凡的事情,他之前断断续续地也知道不少,这些年来,这两人分分合合了好几次,分手的原因不外乎那两样:不同的理念,家里逼婚。
理念这种东西,可大可小,只要双方愿意互相迁就,也可以继续携手走下去。而造成他们今天分手状态的,主要还是家庭压力。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刚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转眼十年多过去了,人生大事迫在眉睫。
林凡这边还好,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去世后,从小就被寄养在亲戚家里,高中一毕业就开始独立自主,不再依靠那些亲戚生活,在这方面,他的压力相对小一些。但秦华那边就不一样了,家里就他一个独子,父母又都是农村出来的极其传统的人,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的。
眼看着逼婚一天比一天要紧,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母亲是每隔两三天就上演一次,秦华被弄的很崩溃,实在没办法之下,他想到了形婚,找一对女同,两对四人交换结婚。这样既可以瞒住外界的人,也可以对家里有所交代。
这个方法在圈子里很盛行,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秦华把人找好了,将事情跟林凡一说,却遭到了对方的强烈反对。
林凡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婚姻对他而言是神圣的,他无法接受虚假的婚姻,如果一定要这样做才能解决问题,他宁可放弃这段感情。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过往产生的矛盾分歧也不少,但从没有一次比这次更严重。
僵持不下了好长一段时间,林凡单方面分手了事,从此以后对秦华避而不见。
分手后的两年里,秦华一直千方百计寻求和好的机会,但林凡从不给他机会,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要结婚了。”秦华的声音有一点哽咽,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他这个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无法拦住……”
袁成显安静地听着,这个时候,旁人说再多漂亮的话也没用,只能做个聆听者。
秦华说了很多很多,从最初和林凡的相遇,到最近一次的见面,他没什么重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仿佛只有不停地倾诉,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近凌晨,秦华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起身打算离开。
袁成显跟着站起来,迟疑地问道:“你今晚不留下过夜吗?”
秦华看了看他,“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你这里现在不方便,我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袁成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你要是实在还心烦,我陪你出去喝酒吧。”
“算了吧,”秦华自嘲一笑,语气有点萧冷,“就算我喝到胃穿孔,他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袁成显暗暗地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叮嘱道:“回去注意安全啊……到家给我个电话。”
秦华背着他摆了摆手,迈着步子进了电梯。
到了一楼,电梯口打开,他正好撞见了出去买东西回来的顾明熙。
视线交接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下,秦华率先收回视线,也不说话,越过他直接走出了电梯。
顾明熙回过头,若有所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回到家,他换鞋进卧房,季蕊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回来了?”
“顾明熙“嗯”了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脱掉外套开始换衣服。
换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问道:“阿蕊,林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蕊愣了下,对他忽来的问题感到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顾明熙继续解扣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不想回答也可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将T恤脱掉,露出里面白皙结实的身躯。
眼前的美景实在养眼,季蕊索性放下书,眉目不动地端详了一阵,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不紧不慢地陈述:“林凡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业务能力突出,做事也细心周全,是个十分优秀的员工。”
顾明熙顿了下,低着头继续扣着睡衣的纽扣,心里却开始不舒服了,闷闷地问了一句,“……是这样吗?”
季蕊收回视线,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过去,悠悠地答道:“他是公司的元老,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和员工。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我大概会很伤脑筋吧。”
顾明熙不再回话,走过去掀开被子躺进去,眨着亮亮的眼睛看她,“那我呢?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阿蕊会不会也很伤脑筋?”
季蕊好笑地瞅着他,故意问道:“你怎么会不在?”
“很多原因啊,”顾明熙目光闪动地盯着她,认真地说道:“比如说,有一天我要远行,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家里,你不会觉得很不习惯?”
“会啊,”季蕊很坦诚地应着,“家里没人做饭,我当然会伤脑筋。”
顾明熙噎了下,不甘地追问,“就只是因为没人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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