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陆轩没有回车里，靠在江边的石栏前眺望远方，任晚风在耳边呼啸。
两岸边上的霓虹灯明亮，五光十色的光倒映在江面上，一波一波地泛起光圈,绚烂而又模糊。
陆轩紧锁眉宇，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无力感，让他不知道如何控制。
正想找烟,却突然想起自己早已经戒掉，他烦燥地转身，打开车门从储物箱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
工作带来的疲倦压力，可以靠酒精缓解，而女人给男人造成的伤害，男人往往会通过别的女人来麻痹自己。
就在刚刚，他可以选择接受陈茵彤的邀请，依靠一场男-欢-女-爱的疯狂运动暂时忘却苦恼。可是事到了临头，他的脸中闪季蕊含笑的面容，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陆轩回到车上，把椅背放下一点，躺了上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仍是一阵接一阵的烦燥。
过去，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把握，是他太自信了，满心以为自己将会是季蕊最后的选择，所以，他放任她犹豫徘徊，等着她慢慢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这样的等待，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别人有机可乘。
他恍惚地望着窗外向东奔流的江水，烟不知不觉烧到了尽头，烫着了他的手指，指尖一颤，烟头从手上掉落在窗外。
陆轩收回了手，不由自嘲地笑。
有些苦涩，有些无力。
他的心像被小蚂蚁啃噬着，虽然不是很疼，却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心。
过去的他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只要他想，没有做不成的订单，也没有追不上的女人，但这次他却在她这栽了个跟头，还是在他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情况下。
陆轩觉得，自己大概是陷入了一种名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牛角尖里，他的确欣赏季蕊，甚至喜欢她，对她很有好感，但要说爱，那还是谈不上的。
他一边给着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一边重新把车开上高速。
走了半天，猛然发现自己走错路了，他不得不在高架桥上绕转回来，总算沿着正确的路径，将车子开往南苑小区。
*******
准备到家时，季蕊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给陆轩发了个短信，约了他待会见面的地点。
顾明熙见她低头专注地发着信息，不由好奇，“阿蕊，你在忙公司的事情？”
季蕊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打字，“嗯，还有有点工作没完成……待会我先把你送回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顾明熙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耳朵也支起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鉴于他对陆轩的敏感程度，季蕊犹豫了几秒，支吾着，“我回公司拿份资料，今天急着下班，剩一点没有看完，明天开会要用上的。”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过，今天下午不忙的，还提前过来接了我。”顾明熙显然没那么好糊弄，看着她的眼睛里堆满了怀疑。
“因为我想早点和你去吃饭，”季蕊暗暗地深呼吸了一口，继续掰扯，“晚了我怕路上塞车，会让你等急。”
“我也可以过去找你啊，不一定非要你来接的。”他的声音软了下去，伸手拉住她的手，“明天早上再看不行吗？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没关系，现在才十点呢，我会尽快回来。”
“那……那会多快？”顾明熙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很快，”季蕊加重了语气，“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顾明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不用，我去拿了东西，马上就回来。”看他担忧的样子，季蕊有些心虚，飞快地转移话题道，“今晚你也逛累了吧，回家早点洗澡休息吧。”
说话间，小区门口已经在眼前。
车子靠着路边停了下来，顾明熙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依依不舍地对她说道，“阿蕊，真的不能带我去吗？”
他的脸色有些委屈，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季蕊不由觉得好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快回家吧。我去去就回。”
顾明熙只得点头，下了车，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匆忙离开的车影。
到了约定的咖啡厅，季蕊推开门，一眼就在窗口的位置找到了陆轩。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见到她出现的时候，神色似乎动了一下，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你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抬手想招来服务员点单。
“不用了。我坐一会就回去了。”季蕊阻止了他，正襟危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她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她还有四十分的时间。
陆轩静静地看着她，隔了半响，徐徐开口，“这么着急着回去吗？……因为他在等你？”
季蕊神色一顿，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反问加质问的语气。
他一直在察言观色，几乎是立即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唇角微扬，声音却有些低沉，“季蕊，你变了。”
季蕊没说话，只是询问地看向陆轩。
陆轩垂下眸子，半敛的眼睑隐去了他大半的情绪，“以前的你，不会对我这么不耐烦，也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季蕊一愣，也意识到自己急躁了，缓了声音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轩抬起眼，定定看她一会，郑重地说道：“我找你，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句话——
我可以继续等你，直到你后悔。”
听完他的话，季蕊没有表现得太惊讶，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就猜中了他会说的话。
她没有躲开他灼热的眼神，沉默良久，轻声回道，“陆轩，在我心里，你是个完美而骄傲的人，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下你的骄傲。”
“我愿意，”陆轩微微屏住气息，“这就足够了。”
季蕊摇头，“可是我们并不合适。”
陆轩的语气有点急了，“那你和他就合适了？你?想过你的未来吗？你真觉得能和他走下去？”
“我当然想过，”季蕊轻轻地叹气，停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如果我是个不理智的人，也不会直到现在才跟他在一起。”
陆轩心里一凉，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他将喉间涌出的气息往回咽下，艰难地问道：“……能告诉我，你心里的全部想法吗？”
季蕊抬起头看向窗外，外边是一片灯的海洋，璀璨的光华，一路蜿蜒延伸直至尽头。
晌久，她终于开口，
“我曾经……在感情上受了很重的打击，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振作起来……”
陆轩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知道她提的是她跟苏林那的一段，之前他从魏师母那多少有听闻到。
“经历过那么一遭，从此以后，我对爱情望而却步，再也不敢碰触。”季蕊想起了顾明熙，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是他让我再次相信爱情，重新拥有了爱人的能力。他比我小好几岁，却很会照顾人，虽然老是惹上麻烦，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替他解决那些烦心事是个负担。明知道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可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这才是爱，不是吗？”
她转过头，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陆轩，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会选择你吧……可是既然他出现了，那就是我的命，我认命了。不管未来有什么样的苦果，我都对那一刻的决定无怨无悔。”
“是吗？无怨无悔……”陆轩慢慢地咀嚼这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季蕊笑了笑，诚恳地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傻吧，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还在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我从来所求的，真的就是一份纯粹的感情。”
陆轩没做声，忽然觉得无比可笑，自己这样巴巴地找上门来自甘做备胎，却被人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承认吧，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他眼神里的黯淡让季蕊不忍，轻声说道，“之前我们之所以会考虑对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彼此各方面都默契，也正好符合自己的需求。这样的感情，目的性太强，掺杂的成分太多，并不是我想要的。”
陆轩勾起一抹苦笑，“所以，只有他才能给你想要的吗？”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季蕊认真望着他，“陆轩，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你的幸福，并不在我的身上。”
说完这句话，她便告辞离开了。
陆轩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地，忽然感觉光线一暗，有人走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些许灯光。
他抬起头，意外地看了顾明熙。
陆轩静默了一下，悠悠地说道：“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出现了……你在跟踪她？”
顾明熙淡然地回视他逼人的视线，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轩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再也不像方才的漫不经心，“让我猜猜，你能追上季蕊，靠的不会就是死皮赖脸的追踪吧？”
顾明熙的面色没有半点起伏，平淡应着，“随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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