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里的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顾明熙的脸朝着窗外，车窗开着三指宽的缝隙，微凉的夜风透进来，轻轻地拂过他头顶细软的发丝。
恍惚中，他忽然间意识到，似乎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入秋了。
季蕊一边注意前边的路况，一边暗暗地观察顾明熙的脸色。
他支着半边的脸，表情平静，目光像是看着外边的街景，眼神却是毫无焦距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蕊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心里的歉疚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自己今天让他受委屈了，很自责，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逗他开心。
在哄人这方面，她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
酝酿了一会措辞，她勉强牵起了唇角，主动打破了这片凝滞的气氛，“明熙，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顾明熙动了动，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清浅的目光像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隔了片刻，他才轻声地回了一句：“没有。”
季蕊笑了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那你怎么都不说话？”
他对她努力地笑了一下，缓缓地转头看向前方，声调平平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
车里重新静了下来，两人都没在说话。
红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季蕊在白线前停住车，然后移了视线看向副驾上的人，这会她没有偷着躲着，而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凝视着他的脸。
顾明熙察觉到她端详的目光，仍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前面的路，淡色的嘴角抿得紧紧的。
沉默半响后，她终于重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错了。”
顾明熙似乎愣了下，安静了几秒，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侧过身安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季蕊还想说点什么，绿灯亮了起来，排在后面的车由于她的小小停顿焦躁的猛按着喇叭，她只得暂时将话按下，发动车顺着车流往前走。
回到家后，顾明熙直接去了阳台收衣服，季蕊在原地踌躇了一会，也跟着尾随了过来。
顾明熙将晾衣杆降下来，一件一件地那衣服取下来，刚收了一会，季蕊走到他身边，也帮忙收起了衣服。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恢复正常。将最后一件衣服取下来后，他将晾衣杆重新升回原来的高度，默不作声地将季蕊手里收的那几件衣服接过，低着头就想往屋里走，季蕊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轻声低唤：
“明熙……”
她的声音很小，隐约带了一份示弱的恳求，顾明熙定住了身形，背对着她没说话。
季蕊暗暗地叹了一声，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略显僵硬的背脊上，柔声开口：“还生气呢？我不是故意的……”
顾明熙静了片刻，轻轻地拉开她围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正对着她的脸，但也只是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季蕊紧张地握牢了他的手，欲言又止。
顾明熙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道：“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季蕊就等着他敞开话题，连忙道：“我知道，今晚这事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我没想到师母后面会……”
“不是后面这件事。”顾明熙打断了她的话，“我难过的是，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季蕊哑了片刻，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顾明熙望着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嗓音也变得干涩起来，“阿蕊，我们的关系……是不能对外公开的吗？”
季蕊想也不想地否认了，“没有，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顾明熙神色黯然地垂下眼帘，晚风吹乱了他额间的碎发，墨色的双眸藏了些许涩楚在瞳仁深处，阴郁得彻底。
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掩饰情绪的力气。
见他完全暗淡下来的表情，季蕊越发愧疚了，都怪自己不好，要是她一开始就跟教授他们说清楚，也不至于会发生晚上这些尴尬的事情了。
她咬了咬唇，心绪乱糟糟地，只能干干地劝着，“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顾明熙沉默着，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地开口，话说得极为艰难，“如果是我，我会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属于彼此，而且，也认定了这辈子只有彼此。”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季蕊抿住了唇，没再说话。
顾明熙抬起头望着她，眼神变得有点凄凉：“阿蕊，我承认很小气，最开始的时候，我想着只要你肯在我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忍下来，可是我发现根本做不到，我甚至受不了别人说你和他相配的话语……”
他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骤然像回到了从前的那个画面，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跟陆轩在自己面前越行越远。
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和经历实在是太糟糕了。
季蕊怔怔地望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眸中都映着对方的影子，沉沉的夜色里一片寂静，似乎只剩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她安静看着他，满脸的内疚不安，他的心渐渐地软了下来。
他没生气，真的没生气，怎么可能舍得生她的气？他只是……不停地跟自己纠结较劲而已。
顾明熙吸了吸鼻子，拉住季蕊的手，轻轻地握在自己的掌中，低低地说道：“阿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是我太着急了，不该急着向所有人证明……你已经是我的了……”
他主动放软的态度，让季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反过来握紧他的手道：“不，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如果换成是你这样对我，我肯定也会觉得很难受。是我不好，你生气责怪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停了下，抬起头，语气坚定地对他说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顾明熙忽然笑起来，心里漫出淡淡的喜悦，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伸手摸了摸她脸，她认真跟自己保证的表情，让他觉得心情一瞬间就变得很好很好了。
见他总算露出了笑容，季蕊也不由跟着轻笑，只觉得刚刚压在心口的沉郁消失了。
顾明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忽然凑近了她的脸，轻声低喃：“阿蕊，你亲下我好不好？”
季蕊笑着踮起脚尖，仰起脸在他唇上印了一口。
“……”
第二天清早。
季蕊和顾明熙跑步回来时，发现电梯口堆了好些大个的箱子等着送上去，堵得人几乎没路走。
在等电梯开门的间隙，季蕊随意看了几眼，箱子外包装写的都是家具的名称，品牌是国外一个进口的高端名牌，据说随便一套沙发都可以付一套精装房的首付了，也不知是楼上哪一户人家用的的家具。
客梯门开了，季蕊和顾明熙走了进去，到了二十八楼出了电梯口时，隔壁的货梯正好也打开了，搬运工人吃力地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季蕊的余光扫了眼过去，发现这些箱子很眼熟，正是自己刚刚在楼下看的那些。
她来了好奇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原来这些家具都是隔壁那个新邻居的。
季蕊不由地暗暗感叹，这个新业主办事够效率的，从打墙到木工到家具经常，居然用不到一个星期就弄好了。
进了家门，季蕊直接回房洗澡，换了好衣服后出来吃早餐。
季蕊刚喝了两口粥，对面的顾明熙突然对她说道：“阿蕊，我们抽个时间去买张床吧？”
季蕊闻言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买床？为什么？”
顾明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答反问：“你不觉得，我们的床太小了吗？”
原本他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刚刚在走廊见过隔壁那家搬进去的大床后，他忽然意识过来，对比那家人的，季蕊房间里的那张确实小了。
“会吗？”季蕊半信半疑地。
当初她为了让房间显宽敞，加上自己又是单身，就特意选了张一米五的，这张床她睡了几年，也早就习惯了。
“嗯，真的太小了……”顾明熙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很小声地补了一句：“有好几次，我都差点从上面滚下来……”
季蕊脸一热，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喝粥。
顾明熙见她不说话，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而且……太窄了，做得也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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