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两人又要干起来了，袁月一阵心烦意乱，插话进来，
“别吵了，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没看到人家都在排队看我们笑话吗？真是丢死人了！”
这两人噤了声，互相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然后怒气冲冲地各自别开了眼睛。
袁月过来拉住陈美祁的手，“妈，我们走吧。”
说完，她拖住陈美祁刚想离开这里，袁成显却在身后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袁月停了脚步回头看他，因为心情不佳，她的语气很冲，“干嘛啊？”
袁成显拧着眉，上下打量着女儿一身名牌吊带短裙的打扮，皱着眉问向陈美祁，“她穿成这样，你也不管管？”
陈美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袁成显，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惯我们母女俩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袁成显最讨厌她这种反讽的口吻，烦躁地说：“你耳朵怎么长的？听不懂重点吗？我的意思是，她穿的这么少，也不怕被别人占便宜！”
“你自己封-建老土，还非得要人家跟你一样古板？大好年华，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你怎么不先给自己蒙块布再出门？”
“你自己喜欢招蜂引蝶就算了，不要把你那一套歪理教给孩子！免得害了她一辈子！就冲她刚刚跟我说话这态度，我就知道你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好好教育她！”
陈美祁冷冷地看他：“袁成显，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说教我的人就是你！如果当年不是我招蜂引蝶，你以为女儿能白白长这么大吗？能读得起X大这么好的大学？当年她发高烧，你连个看病钱都付不出来！你正直你清高，却养不了我们娘俩！”
袁成显表情瞬间僵硬了，绷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次吵到最后，陈美祁总会将这件陈年旧事翻出来说，那些话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切中他的死穴。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收银员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的瞪视——
“那位先生，你的东西到底还要不要？”
袁成显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闷着声音问，“多少钱？”
收银员一心只想让这两个闹事的人赶紧走，报数报得飞快，“两样东西一共十一块五毛。”
袁成显摸向口袋的动作一顿，面色有点不自然了。
他之前数过兜里的毛票，只有十块八毛钱，买一盒十块钱的双喜是足够了的，他刚刚去拿卫生巾的时候，还特意选了同价位的款式，这会钱之所以会不够，是因为他估算错误临时多加了个礼品袋，一下多出了一块五，原本他以为这么小的袋子五毛钱就搞定了。
偏偏他手机和钱包一起落在了家里，即使想用别的方式支付也不行……
他停顿的时间有点久了，后面排队的客人开始有意见了，收银员这边也是被彻底烦透了，就为了给这两人结账，她的工作效率被严重拉低了，态度越发地恶劣起来，“麻烦你快点行不行？没钱就不要买了！”
袁成显还是僵在那不动，陈美祁从他尴尬的表情里寻摸了出点什么，讥讽地耻笑道：“不会是钱不够吧？真可笑，这么多年你都白混了吗？连区区十几块钱都拿不出来！袁成显，幸好当年我跑得快，不然现在还得跟你一起吃苦！”
袁月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本她是打算上来给父亲解围的，但一想到那粉色的礼品袋里装的是女人用的卫生巾，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用这个东西的女人，未来某天也许会变成自己的后妈，她为什么要给这种身份的女人买东西？父亲这个举动也让她感到不满，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打定主意后，袁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僵滞在那，被路人议论，被母亲嘲笑。
最后，袁成显将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将十块五毛钱递到收银员的面前，用听不出情绪的平静声音道：“换成普通的购物袋。”
收银员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极为躁烦地“啧”了声，动作粗鲁地将卫生巾从袋子里掏出来，迅速塞入超市的普通塑料购物袋，然后直接丢到他面前。
陈美祁在旁边“咦”了一句，故作夸张道：“袁成显，你居然把漂亮的礼品袋换掉了，待会你要怎么包装精美地送给那个眼瞎的女人啊？”
袁成显也不理她，付了钱，提起袋子扭头就走，也不等打印的小票出来。
陈美祁看着这个仓皇离去的背影，换上阴冷的表情，语带嘲讽：“月月，看清楚了吗？以后挑男人多带个心眼儿，千万不要选到你亲爸这种空有酸气的穷屌丝！”
“行了，你还有完没完了？”袁月冷淡地扫了一眼大门的方向，然后很随意地说道：“爸这种类型的我肯定看不上，我未来的老公，至少得是个长腿欧巴。”
陈美祁知道女儿喜欢看韩剧，平常就迷那群韩国小鲜肉什么的，挑着细致的眉纠正道：“男人身高长相还在其次，重点是要有钱，其他的都不重要。”
袁月哼了哼，不置可否。
*****
从超市出来后，被塞了一肚子窝囊气的袁成显一路步行回了家，连公交车也不坐了。
他的车被送去做保养了，这几天都是摇着公车上下班，不然，刚刚他还能用座驾去反击下那个女人。
回到家后，他也没心情去觅食填肚子，直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吧嗒吧嗒地抽闷烟。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将陈美祁这个女人摸得一清二楚，说白了酒一俗气的拜金女，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和一颗势力攀比的心，她身上也就没有别的了。
他们两人都是一个穷山村出来的，当初陈美祁之所以会选择跟自己，只是因为他是他们那个穷山窝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还是个重点大学。
陈美祁相信他将来会有出息，于是便缠上了他。
也怪自己当年什么都不懂，突然被这个村里无数年轻男子暗恋惦记的漂亮姑娘示好，当下就飘飘然了起来，加上对方还表现得非君不可，两人很快定下关系在了一起。
由此，他的人生也因为这个女人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袁成显沉溺在那段不堪的往事不可自拔时，门铃声响了，他听到了，却呆着不动，直到铃声响了第二遍才起了身。
门外站着顾明熙，手里提着一个袁成显眼熟的食盒。
见里面的人出来了，顾明熙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也不说话，就示意对方接手拿好。
下午他去了外公外婆家，从那边带回了不少外婆亲手做的糕点，回来后他捡了一份出来送给他做夜宵。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的男孩，袁成显一时有些怔忪，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酸胀了起来。
他此时的心情着实难受，既被前妻的尖酸刻薄气到了，也被女儿的冷漠无情给伤到了。
顾明熙此时的出现，更衬得他心里凄苦无比。
这套房子自从装修好后，他马上配了套钥匙交给了袁月，并且将自己的新房地址告诉了她，让她有空来看看自己。
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了，女儿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也从不会主动联系自己，只有在她需要买东西时，才会偶尔打个电话问自己讨个零花钱什么的，但即使是这样的电话也是极少的，因为，陈美祁一直不停在女儿面前塑造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穷光蛋形象，也许是因为觉得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什么好处吧，所以袁月几乎不联系他。
这个家，除了秦华，最常登门造访的就是顾明熙了，而且他每次来这里，几乎都是为了给自己投食。
想到这里，袁成显不由得暗暗苦笑，这么一对比，顾明熙的冷淡寡言只是表面上而已，而亲生女儿却是真正从骨子里地疏离自己。
顾明熙等了一会见他仍是不动，眼神毫无焦距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安静的袁成显是他所陌生，按照以往，这人早就兴高采烈地接过去大吃特吃起来了。
他的手往不觉前移了移，表情带了一丝疑惑，“……不要吗？”
袁成显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伸手将食盒接过来，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难得会这么正儿八经地跟自己道谢，顾明熙越发觉得他不正常了，在门口站了一会，犹豫着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袁成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嘿嘿笑道，“没有啊，我这么百毒不侵，怎么可能会生病？”
顾明熙抿住唇，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会他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转身之前，他还是说了一句，“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跟给我打电话。”
“……”
袁成显默默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他慢慢垂下了眸子，一言不发地立在原位不动。
顾明熙停在电梯口前，抬手按了上去的按钮，等待的功夫，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面前光亮如镜的门上。
这个位置刚好对着袁成显的家门，所以，他清晰看到了里面映出的人影。
袁成显还维持着刚刚跟自己说话的站姿，一动不动地在门口那个位置，一直都没有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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