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伦看着敢怒不敢言的顾明熙，差点没破功笑出声来。
没办法，谁让他平常总是端着一副疏离冷淡的态度对自己？想想自己纵横声色场所这么多年，何曾有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不给她面子？
反正这个小小的恶作剧也无伤大雅，那边的客官也看得尽兴，叶伦乐得为之。
清了清嗓子，她语气诚恳地对季蕊说道：“对不起啊，季小姐，我这个实习生笨了点，希望你多多包涵。如果待会他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你不吝提出批评指正，我一定让他加以改进。”
季蕊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子，因为那半边的面具，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他僵硬的坐姿以及爆红的耳朵，不难猜出，上司毫不留情的训斥显然令他十分难堪。
她的恻隐之心微微一动，原本打定想走的念头顿时淡了。
左欣玫一直在默默观察这边人的一举一动，顺带着将季蕊的变化也看进了眼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季蕊，你似乎对这个实习生还挺满意的。”
季蕊收回视线，温淡地笑笑，“……嗯，我觉得他挺好的。”
出来工作的，谁都会有新人阶段，如果简单的三言两语能化解对方的尴尬，她并不介意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
那边的叶伦笑容变欢了，微微弯了弯腰,“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希望小熙今晚陪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后，她深看了顾明熙一眼，转身推门离去。
叶伦一走，现场瞬间安静了不少。
季蕊刚想去端面前的酒，却被身边的人阻止了。
“喝这个吧。”顾明熙将酒杯取走，转而把罗汉果茶放进了她的手里。
一听到这个声音，季蕊猛地一震，扭头紧紧地盯着这个男子。
侧脸像就算了，为什么连声音都这么耳熟？面前的人根本就是顾明熙本人吧？
季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里却疑虑重重的。
虽然答案仿佛已经昭然若揭，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直接跟对方求证。
按之前袁成显跟自己说的，顾明熙现在应该待在宁雪那边才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压根就没有告诉他自己今晚会来夜魅，他又是怎么得知的？最可疑的是，他怎么会变成这里的实习生？他每天不是在家里忙着做家务事，要么就是学校上课或者去袁成显的公司见习，哪有这个美国时间来夜魅应聘这份工作？
而且，以她对顾明熙脾气的了解，他绝对不会选择在夜寐这种夜场上班。
此刻季蕊还不知道叶伦和顾明熙的关系，所以，她完全没有料到是她告知了顾明熙自己的行踪，也没有想到这都是叶伦的一手安排。
顾明熙何等敏感的人，立即就察觉到了季蕊的异常，想到自己有可能露馅了，手心都快捏出汗来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起身主动挪了碟水果过来，默默地看了一眼对面正被喂着水果的左欣玫，定了定神，也有样学样地叉了块水果递到季蕊的嘴边。
季蕊看向他，眼神变得更古怪了。
顾明熙见她好一会都不动，只是定定往着自己不放，以为她不喜欢吃苹果，便放下来换了颗新鲜的草莓重新送到她嘴边。
季蕊缓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叉子，“……我自己来吧。”
被一个疑似顾明熙的人在这种场合伺候吃东西，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左欣玫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忽然开口问道：“你叫小熙？”
顾明熙看向她，一言不发地轻点头，一副并不愿意跟她说话的态度。
他对左欣玫的认识，仅限于在季蕊的电话中。他观察过了，季蕊每次来这里，似乎都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一想到就是她老给季蕊招少爷，顾明熙便直接将面前的人归到敌人那一行。
面对他的冷淡，左欣玫也不恼，索性换了个方向，懒懒散散地靠在旁边的少爷身上问他：“多大了？”
“二十……”三字还没出口，顾明熙下意识地止住了声音。季蕊就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万一连年纪都一样，她肯定会更怀疑自己的身份的。
左欣玫眯起眸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以不确定的口吻重复：“二十岁？”
顾明熙抿紧了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的沉默对左欣玫来说，无疑于等同于肯定了自己的疑问，心里暗暗一沉。
顾静离开左家时是二十四前的事情了，如果她当时是怀着孩子离开的，生下来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了。
左欣玫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还真是自己多想了，他不过是个长得很像顾静的人罢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是顾静的孩子，就这个对不上年份的岁数，也会是顾静跟别的男人的，而绝不会是伯父的种。
想到这里，左欣玫不免感到几分沮丧。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断论，她还是懒懒地加问了句，“你老家是哪里的？”
顾明熙思索了片刻，淡淡地应道：“当地人。”
“哦？”左欣玫勉强打起了精神，接着问下去：“你的父母呢？……妈妈叫名字？”
闻言，顾明熙略感诧异地看向她。对他身世好奇这个可以理解，不过……问他妈妈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左欣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大方地坦言道：“你跟我一个长辈长得很像。我们久不联系了，所以……想确定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长辈的儿子。”
刚刚他被叶伦带去换装打扮时，她就站在化妆室外面看着。越看这个男孩，她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个顾明熙，实在太像那个女人了，而且他们都姓顾，也未免太巧了吧？
听完左欣玫的话，四周的人顿时升起了八卦之心，连左总都亲口这么说了，这个新同事的来头果然很神秘。
季蕊安静地喝着顾明熙刚递给自己的罗汉果茶，默默地聆听他们的对话。
顾明熙微微偏了偏头，神态自若地摇头，“我想是你误会了，我家跟您家，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左欣玫慵懒一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顾明熙不好像平常一样置若罔闻，只得随便掰了个名字应付过去。
左欣玫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刚刚撒下的慌。
顾明熙低下头，回避了她的视线，神色自若地给季蕊的杯子添茶。
对他来说，左欣玫心里怎么想都跟自己没关系，眼前的重点是先瞒过季蕊再说。
季蕊仍是安静地喝她的茶，虽然她对这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兴趣，不过她能感觉得到，左欣玫对这个“小熙”应该是极有兴趣的，不然刚刚也不会问这么多问题了。
她不由暗暗地猜测，所以说这个很像顾明熙的人……说不定今晚会被左欣玫包下？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左欣玫在方面向来玩得很开，这些年来，她身边的男伴像走马灯笼似的从来就没有断过，基本都是看上就直接上，玩够了拍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从不会拖泥带水。
想到这里，季蕊的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震了震，有新信息传过来。
季蕊拿起来一看，是个垃圾广告短信。她随手点击删除了，正想将手机放回原位，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将顾明熙的手机号码翻出来，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几秒，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只要这通电话通了，就能验证旁边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顾明熙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手机里很快传来一个冷淡没有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季蕊挫败地收起手机，正想喝口茶压压情绪，原本一直安坐在对面的Jack忽然起身，搬了个位置做到她旁边，笑得温文尔雅，“季小姐，光坐着多闷，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季蕊原本是想着坐一会就走的，要是再玩得游戏的话，恐怕又要一时半会走不掉了，所以，她很委婉地拒绝道，“抱歉，我再坐一会就回去了。”
Jack闻言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左欣玫。
左欣玫也不意外听到她的话，季蕊每次出来玩都不会呆得太久，加上她今晚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在线上，看的出来她确实很累了。
思及此，她放缓了声音对季蕊道：“既然这样，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季蕊也不推辞，大方地接受了她的安排。今晚她喝了些酒，的确不宜开车。
听说她要回家了，顾明熙松了一口气，见她起身了，连忙也跟着起来。
季蕊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可以了。”
顾明熙顿了下，点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他一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边暗暗地盘算着，等她一走出这个大门，他马上出去将自己身上的这身行头换下来，然后迅速赶回家里。
他想得入迷，没注意到季蕊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冷不丁地朝他喊了一声，
“明熙。”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他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嗯？”
……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奇的僵静中。
反应过来后，顾明熙表情骤然僵硬，压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季蕊紧紧地盯着他，缓缓地开口道，“我应该没有听错吧，你刚刚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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