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罗夫的口供,里面写的很详细。
他来到东海,赌场作弊,被小雷诺发现,抓住暴打一顿后,应该是发现他口齿伶俐,又是个大帅哥,便要他追求妮可的助理,然后,将妮可的任何动向向他详细汇报。
小雷诺当然也没扮作什么神秘人,也没对西罗夫隐瞒身份,毕竟,他算是个名人,西罗夫早晚也能从八卦周刊上看到这位雷诺影业的小公子,塔楼餐厅的经营者。
而且,开始的初衷,可能是小雷诺真想追求妮可,又或者是对这位自家影业正冉冉升起的巨星的监控。
毕竟那是两年前,妮可正是上升期,但还没有现今风光。
所以,小雷诺的行为,也没必要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过,最近这两个月,小雷诺就威逼西罗夫,妮可每天的行程,在做什么,都要西罗夫查的清清楚楚的,更要西罗夫向“女友”打听,妮可到底为什么不想续约,有没有可能回心转意。
西罗夫,看来也不太清楚别的,也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罪,最多,就是欺骗了“女友”的感情。
至于开始不愿意交代,自然是骗子本色,还想继续蒙吃蒙喝下去。
事情如果曝光,他显然就捞不到好处了。
看着口供,陆铭摇摇头。
遇袭事件,因为将激进分子的目标假设成了自己,所以,小雷诺就算知晓妮可的行程,从官方程序,也和遇袭拉不上关系。
不过,这只是初步阶段,当证据越来越多,慢慢各种证据链闭合,这也可能会成为其中很关键的一环。
看向旁侧张贤和组长,“先不要释放西罗夫,明天,带他,还有他的律师李大龟,去纳都影业录个像,就是这个口供,要他口述一遍,同时要李大龟在场。”
张贤和一呆,去电影场把口供录下来?好像搞得有点大。
陆铭却是继续道:“以后,就算西罗夫被灭口,这个影像录音证据,还是有一定效力的。”
张贤和心里一凛。
现在,通过这个口供,他也有了个想法,陆专员追查知道妮可行踪的人。
妮可呢,又报桉在孤童院有资助的孩子失踪。
陆专员和妮可同在一辆车上遇袭,有可能,陆专员认为,实际上,暴徒们的目标是妮可。
如此的话,现今这家伙的口供,就很重要了,而且,嫌疑人名单上,就多了小雷诺先生。
“明天去办,经费现在还充足,以后不够的话,我想办法申请。”陆铭笑笑。
“好!”张贤和立时打个立正,有钱,就什么都好办。
“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陆铭看看墙上挂钟,晚上十一点多了。
“专员您才辛苦,今天又不回家了?!”张贤和一笑。
“嗯。”陆铭看向韩安妮,“安妮,看你挺累的,肩膀酸了吧?我给准备的靠枕呢?”
张贤和脸就有些垮,忙告辞。
韩安妮无奈,只能装听不到,起身送张贤和出去,又见陆铭桌上咖啡凉了,去泡了新的送来。
“对了,你总看表做什么?有事吗?”陆铭又问。
韩安妮轻轻点头:“有点事,但来得及,您今天十二点前会休息吧?”
陆铭嗯了一声,“我不见得睡,但你有事现在就去吧,大晚上的,小心点,要不,我叫大头跟着你?”又问:“什么事?”
韩安妮犹豫了一下,“我母亲今天到,凌晨一点的火车。”
陆铭一怔,“伯母要来么?你才来第二天啊?”
“是早就约好的,我拿到毕业证书,就给母亲打了电话,她大前天上的火车,今晚到。”
从北四省到东海,现今火车车速,确实要两天两夜的样子,还不算中途倒车。
“有点赶,来看你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母女感情真好。”陆铭笑了笑。
韩安妮摇摇头,说:“母亲会和我同住,暂时不回北方了。”
陆铭看着韩安妮,突然隐隐明白了什么,韩安妮来竞聘东海的检察官,并不是什么向往大都会生活,而是,在逃避什么,又迫不及待接母亲来,是希望逃离自己的家庭么?
放下手上卷宗,“走吧,我和你一起接伯母去!你刚来两天,找车啊什么的都不方便,而且怕你路都不怎么熟吧?”
韩安妮愣了下,说:“不用了吧,我路记得挺好的,而且,打电话叫出租车的号码我也有。”
“大晚上的不安全嘛,我都有人伏击,何况你呢?”陆铭摆摆手,“好了,我叫大头准备车。”
……
北关火车站站台,一排膀大腰圆挎着冲锋枪或拎着自动步枪的武装人员,外围,又有一圈荷枪实弹的黑制服路警,令其他来接站的人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陆铭身旁,站着个穿路警警官警服的中年胖子,制服袖子上有三圈黄线,是北关车站的路警巡长,姓周。
周巡长在旁陪着笑,介绍着车站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这位陆专员底细,但大检察厅的专员,更有特别武装人员做扈从,那自然是高攀的对象。
是以,特意点了弟兄们来戒严,就算是一般议员进出车站,也没现今待遇。
“专员您看啊,那边,明年又会上一道铁轨,听说,这次要发行的债券可不少。”
周巡长指着远方小山坡介绍。
陆铭心说我不知道么?债券被炒起来也有我一份呢。
“呜……呜……”,远方,月光下,有火车喷着浓烟远远驶来。
“啊,老太太应该来了!”周巡长终于结束了尬聊,又说:“您放心,我叫人早打信号了,老太太的车厢,正停咱们这儿!也叫车上乘警维持了秩序,咱先上去接老太太。”
果然,火车咣当咣当驶近,又慢慢停下来,头等车厢,正停在陆铭等一众人面前月台旁。
韩安妮看得头等车厢的标牌,就咬了咬红唇。
陆铭走上两步,笑道:“两天两夜还多呢,老人家嘛,坐头等车厢也应该。”
车厢门这时缓缓打开,里面好像有一阵骚动,应该是有人想下车,被乘警拦住,乘客就发火了,毕竟能坐头等车厢的,非富即贵。
周巡长蹙眉,对着手下喊了几声土话,立时几名路警大兵便端着长枪上去,里面很快安静下来。
北边来的车,管你是谁,到了这儿,是龙你盘着,是虎你卧着。
周巡长赔笑对陆铭道:“我陪您上去接老太太?”
陆铭笑道:“麻烦周巡长了,我和我朋友上去就好了!”
“好,好,那我这里候着!”周巡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去接咱……”陆铭嘴一出熘,差点便说个“咱妈”,在韩安妮面前,有时候,感觉回到了过去,同学朋友关系好的,说“咱妈”也很正常。
“上去接伯母……”勉强拐了回来。
正有些怔忪的韩安妮啊一声,这才回神。
韩安妮在前,陆铭在后,上了车厢,里面有几个路警大兵端着枪,乘客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里,大气都不敢喘,很多人脸上惴惴,以为在抓逃犯,就怕抓错人把自己抓走,在北方,这都很常见,更有的,本来就是身份敏感,更是吓得低头。
“妈!”韩安妮清脆的喊了声,陆铭也觅声看去,却见最后排宽大沙发座椅上,正站起来个美貌少妇,陆铭看得一呆。
眉目极像韩安妮,肌肤细腻,有着妇人特有的风情,吹弹可破的俏脸,一双水汪汪凤眸极为妩媚,盘着贵妇常见的鬟燕尾式发式,前面梳着细细的微卷刘海,挑染的很是瑰丽,穿澹红圆襟袄褂,嫩绿软裙,整个人,很是艳丽妖冶。
传统古韵气派,但挑染刘海等等,又有着现今时代的摩登气息。
陆铭心中一哂,韩安妮的姐姐也来了,就是气质和韩安妮太不像了,倒像个大户人家的古典阔太太。
目光向旁边看去,谁知道,坐在韩安妮姐姐身旁的,是一名白袄黑裤子的中年女佣。
这就是韩安妮的母亲汤氏?
陆铭立时知道不对,目光又转回来,看着这和韩安妮姐妹花一样的民国美娇娘,不会吧?韩安妮她老妈?
这?……
虽说北方大户人家成婚都早,但韩安妮的母亲,怎么也得三十三四了,太会保养了。
“妮子,快坐下,濡不要动,这里抓逃犯的啦……”正牌汤氏紧张的叮嘱韩安妮,更不安的看着那些端大枪的大兵,声音娇柔,是吴农软语那种,和韩安妮的清清脆脆也完全不同。
“妈,没事,下车吧,这是……我们长官安排的……”韩安妮低声说着。
“你们长官啦?”汤氏有些吃惊。
陆铭走上两步,笑道:“阿姨,您受惊了,请下车吧。”
汤氏却是极为聪慧,这点大概韩安妮也遗传了她,捏着手帕的纤手指了指那些路警大兵,问陆铭:“这些兵仔都是你的人啦?”
韩安妮已经在旁边赶紧说:“妈,我们下车吧。”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
“那怎么可以的啦!”汤氏兰花指立时指着离她座位不远的一个绸缎长袍的老头,“这个老东西,一直贼兮兮盯着我看的啦,说他几句,还骂人,我路上一直生气,肚皮都要气炸啦!快,把他抓起来!”
老头吓得脸都白了。
“妈,走,下车!”韩安妮都要急的落泪,偷偷看了眼陆铭,更是窘迫慌乱。
陆铭早就目瞪口呆,这,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教出韩安妮这种出色的女儿?
不过,看眼前情形,就挥了挥手,指了指老头:“我们下车后,把他抓起来,带回去查查,是不是乱党!”
路警大兵立时便用长枪逼住了那老头,老头已经吓得瘫软在了椅子上。
韩安妮一呆,但这时候只有赶紧劝母亲下车。
汤氏立时眉飞色舞,神气活现的对车厢里哼了一声,在女儿搀扶下下车。
陆铭借故落后了几步,下车后,和周巡长说,把那老头放掉,道道歉,再送些果品,当压惊,回头自己着人把钱送来。
周巡长自连连点头答应。
陆铭上车坐了副驾驶,韩安妮母女和女佣刘妈坐在了后排。
大箱小箱的行礼都被路警们放在了后面的车。
看着忙活的大兵们,汤氏很满意的样子,对陆铭道:“小伙子,你是扈从官吧,回头,我会在你们长官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啦!”又对韩安妮说:“妮子,你的长官很喜爱你啊,我就和你说的啦,将来找个比你爸还大的官,回去把那刁妇……”
话还没说完,韩安妮已经急急道:“妈,这就是我们长官,姓陆,陆专员……”神情反而已经不似火车上那么窘迫,大概是,反正母亲这个样子,你们已经见到了。
汤氏愣住,打量着陆铭,有些窘,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陆铭已经笑道:“阿姨,我确实挺喜欢韩安妮的!”
汤氏立时娇笑起来,“是的啦,妮子……”
“妈,少说两句吧!”韩安妮扯了扯汤氏衣袖,很是无奈。
汤氏咬了咬红唇,有些气闷的靠回了座椅,“这是什么世界,女儿管娘了啦!”
陆铭笑笑:“阿姨,安妮可想你了,你不知道,从早起就前前后后的张罗,昨晚加班,她都没睡好呢,现在又大半夜来车站。”
“她?!”汤氏撇撇嘴,水汪汪凤眸又看向陆铭,“您,陆……专员是吧?”陆铭笑道:“您叫我千行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的啦,尊卑有别嘛,专员大人,我这个女儿,没良心的幼,她要一分钱不带离开那个家,我带些东西都不行的幼,我买个头等车厢票的,就和我发脾气……”
陆铭笑道:“这就是她不对了,从北边来,万里迢迢,您虽然还年轻,毕竟是长辈,坐的舒服些也是应该的。”
“是吧!”汤氏立时兴奋起来,“我就说……”
“阿姨,等安顿下来啊,我带您好好逛逛东海,以后呢,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办,您吱声,韩安妮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您要受了委屈,就是韩安妮受委屈,那我就不高兴了!”
汤氏呆了呆,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不过,这个长官虽然年轻,还真是那种大官的气派,三言两语,截了自己话头后,便拿去了话语的主导权。
这种感觉,她以前有过,安妮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物,从来只有他说,别人听的份。
现今,这样年轻的一个孩子,却隐隐的,也有这种气息,和安妮父亲,那是同一类人,不过,安妮父亲像他这个年纪时,怕还在玩泥巴呢?
“专员大人,谢谢您了!”汤氏心里,终于对这年轻人,敬畏起来。
韩安妮在旁无语的看着母亲,突然想起一事,“长官,那老先生……”
“什么老……”汤氏话到半截,看了陆铭一眼,又收了回去。
陆铭对韩安妮轻轻摇摇头。
韩安妮就明白,当时车厢里太乱,所以,他才当机立断,给了自己母亲面子,让自己母亲倍有面子下车,免得在车里闹,大家都不好看,尤其是自己,脸上太难看。
回头,他自会让人放了那老头。
“谢谢……”韩安妮心里,突然酸酸的。
最近各种难,却不想,最能为自己着想的,却是这家伙。
“咱俩谁跟谁啊,客气什么,安妮,累不累?我跟你说,我帮你选了个床垫,可解乏了,回去我给你换上。我跟你说,这床垫,我得亲手帮你换上。”陆铭笑着说。
韩安妮立时无语,转头,懒得理他了,本来心里的那丝小感动,也不翼而飞。
就是故意的,装成贱兮兮的样子,天天逗自己玩。
汤氏却是看看这位陆长官,再看看女儿,眸中有异彩闪过。
……
几辆车,直接驶去了温德宝俱乐部。
陆铭领着汤氏主仆去了408,要服务员介绍了一下房间,笑道:“这里是我长包房,最近不住了,阿姨,您就先住这里,您放心,这里我朋友开的,有事儿您就吩咐他们做,虽然都是黑帮分子,脾气有时候可能有点不好,但有我呢,您放心,就当家里一样!”
汤氏在这豪华总统套一样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很是喜欢,虽然听到陆长官说这里是黑帮开的吓了一跳,但实在舍不得换地儿,最多,以后就算伺候的不周到,也少找他们麻烦也就是了。
陆铭在旁又道:“阿姨,韩检察官最近跟我忙一个大桉子,今天留下来陪你,但明天可要去报道!”
汤氏轻笑:“专员大人,您放心的啦,我懂事有轻重缓急嘛!还有,妮子,你不用陪我,跟专员大人去吧!工作要紧不是!”
韩安妮送陆铭来到走廊里,说:“我,我陪母亲一晚,向您请个假。”
陆铭点头,又说:“先住这里吧,我本来有套空置的二层小楼,在静安巷,但最近不太平,这里安全些。”
韩安妮本来暂时定的小旅馆,想有时间就去找房子租下来。
但面前这家伙,不由分说,就将人拉来了这里。
想想母亲如果看到是住小旅馆,肯定又闹,当着许多人,未免太难为情。
所以,来就来了。
想了想,韩安妮道:“我母亲应该带了钱,这里多少钱一晚,回头我算给你。”又说:“我这个玉佩……”
陆铭自然识得她的玉佩是好东西,但出了北四省,识得好玉的少,也不流行玉的配饰,笑笑道:“回头再说吧,你也不欠我人情,你救了我一命呢,我这条命,现在怎么也得值个千八百万吧?”
这条命,确实是韩安妮救得,当时不是韩安妮,自己肯定死了,因为碧珠还处于未激活状态。
至于死后,自己是不是会托送到更好的人家,不用做天煞孤星,甚至有可能回到前世见到父母亲人。
如果这样去算账,好像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胡思乱想着,对韩安妮挥挥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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