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了许多,见这位任先生是真想留下青年做研墨的书童,老人这才放心,顶着风雪离去。
这一次,任先生将老人送到了院门口,院中大雪飘落,在床榻之上透过房门看院门口的任先生,在王风眼中这道身影有些模糊。
送走了老人,任了之站在院门口,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立在院门边,两道木门大开,漫天风雪。
任先生战立良久方才回屋,刚一进门,王风就开口问,“先生为何伫立院门良久,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任了之突然一笑,“怎么,看风景便一定要有烦心事?”
“这倒不是,只是我见先生背影有些忧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王风面色有些尴尬,为自己猜错了男人的心思感到难为情。
或许,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忧愁吧。
任了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回到柴火旁,重新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柴火在这寂静的屋子里燃烧,发出了很小的爆炸声。
因为老人的到来王风睡意全无,就这样裹着被子看任先生喝茶,看了一会,觉着有点无聊,于是主动挑起话头:“任先生,我多久才能痊愈。”
“快则半月,多则无期。”
“这么慢?”王风诧异。
“当然了,你的身体极其的虚弱,仿佛被人强行抽走了精气神,灵力更是彻底流失,身体恢复很容易,顶多就是浪费些时间和药材,但是你的修为……”
任先生没有说下去,王风是个修行众人,这才老人背着来院子时便被看了出来。
修行之人,哪个不聪明,话自然不用说全,这种残酷的事实,他不想说。
王风听出来了任先生的意思,强颜欢笑着说没事,修行之人将自身修为视为根本,尤比性命重三分。
对此王风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对自己的打击却也没有那么大,毕竟自己一直以来也没仰仗着修为做什么事。
最为重要的是,对于修为这件事王风始终有着一股直觉,迟早会修炼回来的。
这是一个修炼《命术》初窥门径的人的自信,人生在世,坎坎坷坷大起大落,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但该有的上苍也不会那么扣心眼不给你。
总而言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每日不断感应灵气,如果真不行就重修一次。
至于放弃修为做一个普通人,王风万万做不到,大师兄、二师兄、师尊冰朋和师公天机上人的仇还没报,星雨也不知去向,还有那些个盘踞历山让天明支离破碎的大势力,一个都逃不掉。
而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养好伤,不管修为恢复没恢复都必须得想办法再回一趟拜经国,回封仙山去,去找找老道人,跟他说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去了很大很大的仙朝,让他不用挂心。
出来的时间也挺久的了,现如今四个弟子没一个能回去看看,这不像话。
看着王风对于修为之事没有太执着,任了之心中颇为满意。
修行之人常常争斗不断,生死相向,每天因为各种原因修为殆尽的人不知几何,常常寻死觅活,要么就是整日饮酒买醉沉沦人世了却一生。
有了这么一点点的认同和赞赏,这位字写得极好的任先生话多了些,不再是冷冰冰的有一句没一句,拉着这个被自己救活的青年聊了起来。
任先生特意问了问王风受伤的原由,更问了是何方人士。
王风没敢说自己来自拜经国历山,是被圣人抽取了麒麟印才昏倒过去,这难免太过惊世骇俗。
那可是隐世不出的圣人,说出来别说别人,就算是自己听到了也不会相信。
你一个半死不活的青年,能让圣人出手?扯淡。
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其实这本是必死之局,在麒麟印抽取出身体之后,王风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和身体都变成了虚无,只剩下那么一个空壳子。
醒来之后,王风发现自己失去了对生死偶的感应,想来多半是那生死偶已经替自己死了一回。
王风毫不怀疑,那位银发圣人肯定是觉得自己没有了活命的机会,这才放自己一马。
但天明只不过是一个二级势力,一个二级势力中的物件能在圣人救下自己一命,太过不可思议,恐怕来历也决不会太简单。
两人聊了许久,能说的底细王风都说了出来,这位先生,看着不像坏人,何况还救了自己一命。
问完了王风的底细来历,任先生沉思片刻,看着王风脸色变得忧愁起来,“其实啊,我站在那院门口,确实是心意难平。”
王风没有插话,静待下文。
“这天下不太平,你可知我来自何方啊?”
“不知。”王风如实回答,接着问道,“先生,这不太平是怎么说?”
任了之看了看王风,不在坐着,起身挥了挥袖子,脸对着门外,目光似是看透了千山暮雪,扫视天下,缓缓道:“我自西南而来,西南妖族入侵,诸国危矣!尤其是我子英国,首当其冲!”
“妖族?可是南妖庭?”王风皱起了眉头。
任了之听着王风此问,刷的一下就转过身来,目光犀利,“你知道南妖庭?”
此刻的任先生,整个人神色冰冷异常,王风心跳一滞。 “先生别误会,我原来听宗门中的前辈提过。”
看着这床榻上的虚弱青年神色之间不像假话,任了之收了身上的气势,“有些失态了,抱歉。”
王风哪里敢接这位先生的道歉,连说没有没有。
太可怕了!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王风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院子里边,那满院的风雪,皆是变成了静止画面。
一动而天下变,一息而漫山风雪停。
先生不仅字写的厉害,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王风满目震惊,任了之却是歉意一笑,“妖族屠了西南边境不少城池,我也是从那里来的,之所以呆在这个小地方,是图这里清净,顺便在此修养一番。”
任先生受伤了?王风微愣,但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任了之叹息一声,“本来是图这个地清净……”
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王风有些莫名其妙,高手说话都爱说一半一半的吗?云里雾里的,让人捉摸不透。
王风不知道的是,此时这位任先生的感知延伸了无数里远,从山上到楠招部落,再从部落延伸到了旻江边,旻江的江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江对岸啊,有上千人持刀握剑,乘船渡江!
那是与楠招部落隔江而居的明部的人,目的不言而喻。
山上小院风雪不停,王风静静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一阵嘈杂的打斗之声传来。
王风立起了耳朵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刚想张口说话,却见这位先生正坐在一张案几前提笔写字,动作浑然天成,丝毫不为外物所扰。
背对王风正在写字的任了之淡淡开口,“这就是我所说的不平静。”
在旻江之上,明部上千人顶着风雪渡江,刚到江正中便被楠招的守卫发现,连忙吹响了骨哨。
“明部的人终于撑不过寒冬了吗?快去集结青壮!”
楠招部落正中心的一间房间之中,一个中年汉子听着手下的报备,连忙吩咐报信之人。
“是!”报信的人接了命令,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中年汉子从房间的武器架上提一柄大刀,三步做两步的朝着屋外走去。
敌人入侵的消息一传开,整个部落之中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青壮三五成群的朝着旻江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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