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的问话,令叶壮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子,就像是看一团雾,一团云,完全看不到她的心。
而且,叶家和连个首领的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顾姝继续负手,在屋子里转圈儿,给自己找点气势,“叶家靠着梁颖发家致富,一跃成为昙国首富;而梁颖死后,我那个妹妹便装傻充愣,而实际上,她成了你们叶家的主导人。而据我所知,叶老爷子是在六年前梁颖死后退休了,你们姐弟七个人也是在那之后冒出来的。”
她将步子停留在壮壮面前,俯身将脸凑到壮壮面前,细细地盯着那张脸仔细勾画。壮壮的轮廓十分英气,小麦色的皮肤被雪白的衣衫衬着,整个人显得更黑了。
“叶小姐,在六年之前,你们都在做什么呢?”
六年之前,在做什么?壮壮都快忘记了。
她记得自己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去刺杀一个在岭南寡居多年的老太太。那个老太太已经七十高龄了,一个人住在靠湖边的草棚里,那时她正在钓鱼。
她还记得,那日阳光很好,微风吹着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折射的粼粼波光映照着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那个老太太的血溅在湖面上,不过零星几滴,转瞬间便没了。而她刚刚钓上来的那条鱼,还在竹制的地板上,活蹦乱跳。
等到她完成任务,赶回白城向首领汇报时,还未进城,得到首领难产而亡的消息。
她马不停蹄地赶去相府,看到那个十岁的小孩子,穿着一身素麻,手里却捧着一枝开的正盛的桃花,静静地跪在灵堂之上。
而这位小首领给她下的的一个命令,是解散七杀堂,好好经营叶家。
从那以后,她收起了手中刀剑暗器,敛起了眸中的杀意,戴上了微笑的面具。她不再是杀人如麻七杀堂总堂主,而是昙国首富叶家大小姐。她依旧在做生意,不是杀人买卖,而是真正的利国利民的生意。
直到一个月前,小首领死于此女之手,她掩藏了六年的嗜杀本性,再次翻涌而上。
然而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拿起刀剑的勇气都没了。
叶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全系在她的刀尖,一旦稍有失误,那些人,都会遭受牵连。
这些年,叶家垄断了盐铁、米行这些生意,一旦出事,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将会遭受牵扯,人生大变。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老首领要让她听一个十岁孩子的话。
“顾丽珠,你现在还活着,皆因二小姐。你应该感恩戴德,终日烧香祷告,祈求老天垂怜,让你可以继续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顾姝见多了壮壮可爱行径,第一次看到满眼隐忍杀机的小女子,心中微疼。
她也做过杀手,知道一旦踏上那条路,便是独木桥。往前是死路,往后也是死路,每一步都踏在万丈深渊之上,稍有不留神,便会陷入深渊下的泥沼中。
那是比死亡还可怖的地方。
她顾姝不幸,遇到了蛋小三,穿来了这过冬靠正气、过夏靠风气的古代,还特么穿了两次。
可她又是何其的幸运,遇到了蛋小三,来到了这个华夏历史上并无记载的国度,遇到了这群可爱的人,将她从那个深渊中拽了出来。
“我知道。”她轻轻地应声,退后坐了回去,“若我说我没有杀顾姝,你们也定然是不会信的。”
叶壮壮冷然道:“二小姐落水时,身边只有你和那个傻丫头。她去世后,你就一直把那个丫头控制在身边,如今还把她打的半死。”
顾姝觉得自己真的冤枉,“我母亲之所以会打芸儿,是因为我和皇上久出未归!而我夜不归宿的原因,叶小姐应该很清楚呀!”
壮壮直接掠过这个话题,“二小姐武艺高强,若非亲近的下手,令她毫无防备,断不可能溺死。”
提起这个,顾姝就很想骂蛋小三混蛋!就特么不能挑个其他时间穿越吗?非要挑顾姝咽气的时候,不说时间机器坏了,不好定时吗?怎么这个时间就定的这么准,和上一世一毛一样呢?
“叶小姐既然和我二妹熟识,定然也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她是那种肯让我近身的人吗?”顾姝反问。
这一点,壮壮也曾疑惑过,但她也是见识过顾丽珠的厉害的,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放下了戒备之心。”
顾姝知道,在杀自己这件事上,她是解释不清楚了。索性绕开这个话题,问:“初一当街刺杀我的,应该是府上的七公子吧。叶小姐和七公子身手不凡,想必贵府其他几位公子小姐,也是如此。”
叶壮壮眸中的怒火已经完全转为了震惊。她曾听小首领说起过这个大小姐,说她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不值一提,甚至都用不上对付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可眼下坐在顾府后院正厅主位上的这个黄衫女子,提起昨日在叶府差点失身一事,一点也不恼;提起初一当街刺杀一事,她也一点不气。
而提到叶府的家世,她也平平淡淡,好似不过是闲话家常一般。
她的一言一行,可不像是个草包,倒更像是……曾经的小首领。
顾姝将壮壮心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闲闲地抿了口茶,方继续道:“细细盘算下来,我与叶小姐之间,也就是因为二妹的死。为了叶家那几百口人,你不能直接杀了我,否则二妹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叶壮壮冷哼,无话可说,因为这个女人说的,是实情。
顾姝搁下茶杯,朝壮壮的方向靠了靠,压低了声问:“叶小姐就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微服到叶家吗?”
“自古功高盖主者,皆不得好下场。”壮壮微微仰头,满脸不屑,“我叶家这些年为昙国做了多少事,小皇帝应该有个数。他若是先要卸磨杀驴,就别怪我叶家狗急跳墙。”
“啧……”顾姝吸了口凉气,“叶小姐稍安勿躁,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骂自个儿啊!”
“你……”壮壮一口茶还未入口,气的直接将杯子扣在桌上,茶水四下溅开。她微微往旁挪了挪,茶水竟是一滴也没有溅到她身上。
很快,她便镇定下来了,冷冷地瞧着顾丽珠,“我叶家不怕皇室,自然也不你区区一个相府大小姐。我叶壮壮定会用尽手段,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说完,拂袖而去,正迎面碰上了端着糕点来的刘敏。
“哎呀,叶小姐这就走啦!”刘敏一手端着一叠芝麻酥,一手顺势就拉住了叶壮壮的手腕,将她往屋里坐,“来来来,我亲自下厨做的糕点,叶小姐先偿了再走。珠儿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人留着?我还让厨下准备了午饭,叶小姐难得来一趟!”
她拉着叶壮壮坐下,将糕点搁下,又四下瞧着,拍了一下大腿道:“这个秦海,怎么这么不懂事,身为东道主,也不多陪陪叶小姐!”
顾姝看着刘敏,像极了逢年过节看到亲戚家未婚小姑娘就忙着牵红钱乱配鸳鸯谱的七大姑八大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偷偷瞄了一眼壮壮,发现她神情很是古怪,想要起身立马走人吧,又不好拂了热情;可留下和自己这个仇人共处一室吧,心里又堵得慌!
她突然觉得,用刘敏来应对壮壮,是个很好的法子。
紧接着,荣妈妈便领着小丫头陆续端上来了糕点,刘敏特热情地站在旁边,全往壮壮面前端:“多吃点,瞧瞧这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顾姝看了看自己面前空荡荡的茶几,忍不住提醒道:“娘,叶家,是昙国首富!”
潜台词是:壮壮瘦归瘦,但她真的不是饿瘦的;她那胳膊腿儿虽然细,可那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一阵风真的吹不倒她。
经她一提醒,刘敏这才想起来,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瞧我,看着姑娘实在喜欢的紧,一时间就忘了形了。”
她退回在顾姝对面坐下,看了看自己女儿,又看看壮壮,忍不住又问:“叶姑娘今年多大了?在外奔波,风吹日晒雨淋的,难免辛苦,没有想过成家?我在都城认识的人也多,朝中王孙公子也都相熟,不过他们都不如我们家海儿……”
壮壮更加无语了。虽说她和顾丽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这和刘敏没关系。小首领不希望她牵连无辜,所以她只能忍着拍死这个妇人的欲望。
但是,真的辛苦。
顾姝生怕壮壮忍不下去了,忍不住再次提醒:“母亲,人家叶小姐家大业大的,要什么夫婿没有,用得着你这么操心吗?再说了,说不定表哥心中有人呢,你这样乱拉红线,可能会适得其反的。”
刘敏想了想,一拍自己的大腿,“说的也是,我这就去找海儿问一问。”说着,一阵风似的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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