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早饭用毕,外头才传进来,说护国公和梁将军求见。
墨子良忙让人迎进来。
护国公本是上了年纪的人,加上国公夫人之死,身体大不如前。此番前往回鹘关来,不过是挂了个名头,让军中将士安心。军务上,都是梁泰首在操持。
因此,他只着了一身藏青色的绒边袍服进来;而随其身后的梁泰首却是一身寒光凛凛的铠甲。
二人进殿见了帝后的礼,顾姝便起身朝二人行了礼,又让芸儿搬来椅子,请二位长辈坐下。
梁载冰细细将帝后打量了一番后,忽的问:“老臣听闻,顾丽珠还活着?”
帝后心里都清楚,梁老夫人的死,一直是国公爷心头的一块心病;若顾丽珠死了也便罢了,可偏偏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白城传来消息,说她入宫想要谋害承祚,被发现后逃出宫,”顾姝缓缓道:“实不相瞒,在麒麟堡也是因为遇上了她,皇上和我才会耽误了这许久。只可惜,还是让她给逃了。我们猜测,她很有可能逃往回鹘关来了。”
“来的正好!”老国公眉发皆白,那眼中的寒光却是频频闪动,杀意浓烈,“你娘因顾昀而死,尚可说是为大局着想。可你外婆何其无辜,要遭那妖女毒手?老夫正遗憾,不能亲自为你外婆报仇雪恨!”
顾姝看了墨子良一眼,见他面有忧色,约莫明白几分他的忧虑。原本梁、顾联姻,就是要一个将相和的结果。可现在,新仇旧恨,只怕梁家和顾家的恩怨,是解不开了。
“外公,”顾姝斟酌着用词,“顾丽珠的事,非是父亲能左右的。她已经迷失了心智,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顾丽珠了。”
“我知道,你想要为你父亲脱罪。”梁载冰道:“我梁家的两条命,若说是他主谋的,我也不信。可若非他生性懦弱怕事,又怎会任由顾太后处死你母亲?顾丽珠犯下那些事,他若早做决断,全了顾府的名声,岂非两全?”
顾昀懦弱这一点,顾姝是完全同意的。可顾丽珠的事,还真不能怪在这个老父亲身上。毕竟,当初她刺杀玉太后被推上断头台时,顾昀可一句话不曾辩解过。
如果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顾丽珠穿越而来,如果不是墨言卿救下了顾丽珠,如果自己能在一开始就一剑杀了,后头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见祖孙两个陷入了僵局,墨子良忙将话题岔开,问:“如今回鹘关的战况如何?”
说到正事,梁载冰这才将满脸怒火一收,道:“回鹘关本就易守难攻,我军与乌拉国势力相当,倒也谁也没有讨到便宜。但如今入了冬,我军军需不甚充足。”
墨子良疑惑道:“朕曾下令,从五洲十道开仓运送军需,照预算是可以用到开春的,如何现在出现军需短缺的情况?”
梁泰首道:“一开始,粮草运送到还顺利,一路上畅通无阻。可前段时间,从薛城到三岳城突然涌现了大批的匪贼,专门抢劫运送军需的车马,送来的军需不到二三。朝廷虽然很快肃清了匪贼,但大雪封路,军需难行,一来二往这军需也就跟不上了。”
墨子良又问:“这里的情况宝亲王可知道?”
“哼!”梁载冰冷哼一声,道:“别提了,昨儿晨老臣收到了宝亲王的回信,说要和里赤松谈判,以拖延时间。还派了个特使来,被老臣一顿好打,捆起来扔后头柴房了。”
老国公的脾气,众人都是知道的。多年的三军主帅,一点忍耐力还是有的,轻易不可能捆了都城来的特使。除非是墨言卿信中所言,触及了他的逆鳞。
而对于一个常年征伐的老将而言,他的逆鳞又是什么呢?
“莫非,王叔不肯增派军需?”墨子良问。
梁载冰显然是气极了,连话都不愿再说。
梁泰首道:“军需到是调了,可宝亲王信中言及,要我们放弃回鹘关,退守三岳城。”
“什么?”墨子良惊得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道:“梁将军,王叔也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他最是清楚,退守三岳,等同告诉天下人,咱们昙国怕了。你是否看错了信?”
“臣也不敢相信,所以将那信也带来了。”梁泰首从袖中取出信,递给洪松,“可这信上,盖着宝亲王和顾相爷的监国大印,甚至还有顾太后的玉玺。”
顾姝闻言也吃了一惊。顾太后加盖了玉玺,就说明墨言卿等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墨子良看了信后,将信紧紧地拽在手里,半晌不言语。
众人也都屏息凝神,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顾姝道:“会不会是,咱们掉落千山暮雪崖下,消息并没有封锁死,传回白城了?”
她这么一提醒,墨子良便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来,也极有可能。那王叔这封信,也就说得通了。”
帝后在麒麟堡失踪的事,护国公等人并不知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嘉囿皇帝在屋中踱步,护国公问:“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理这封信?”
一封信而已,无非就是撕了烧了,有什么好费心思的呢?护国公当然也不是单说这一封信的事,说的是写这封信的人。
墨言卿心中让出回鹘关,退守三岳城的命令,往小了说是保存实力,来年再战。往大了说,便有向乌拉国低头的嫌疑,便是一顶卖国的帽子,也是能扣下去的。
“王叔远在千里之遥,并不知晓回鹘关的具体情况,待朕修书与他说明,这封信国公爷和梁将军就权当没有见过。”沉默良久,君王终于沉沉地开了口。
皇帝与宝亲王关系好,这一点众所周知,梁载冰却更加担忧,“宝亲王明知道皇上不在回鹘关,却将这封信掠过了皇上,直接送到老臣的手上。这其中的用意,皇上可要细细留意才是。”
墨言卿的用意,墨子良很多时候也不大明白,但有一点他清楚,无论那个人再怎么和他斗,和顾太后斗,都不会将昙国土地拱手让人。
那是昙国的战神,曾为了寸土抛头颅洒热血,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回鹘关失守呢?
“朕自有打算。”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解释的再多,也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粮草不足的事,朕会想办法。至于外头行兵布阵的事,就要靠国公爷和梁将军多多辛劳。”
梁家父子只得起身告谢,辞了出去。
墨子良又带着洪松去查看军需,屋中只有芸儿伺候着。
阖眼养了会儿神,顾姝缓缓地开口:“去把小肆和小七找来。”
芸儿依令而去,不多时便将两人带了进来。
顾姝起身进里间,取出一个金丝楠阴沉木的四方盒子,置在榻前的案几上,“这是壮壮的骨灰盒。”
此言一出,小肆和小七俱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
顾姝在榻上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与声音都保持平静,“她被顾丽珠扔下了山崖,过千山暮雪太过凶险,没法带着尸体。堂中不能无人主理事务,你们看由谁来任总堂主合适?”
小肆垂眉不语,小七定定地瞧着那个骨灰盒,忽的单膝一跪,垂首道:“我们回来的途中,迎面碰上了里赤梅的军队,小三和小六留下断后,被追来的士兵乱箭射死了。”
这次轮到顾姝震惊了。震惊之余,是痛彻心扉的悲哀。
一瞬间,七杀堂失去了三位堂主。而她也失去了三个同伴!
“顾丽珠很有可能已经来到回鹘关,一旦她混在军队中,随便做点手脚,回鹘关都岌岌可危。”顾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和小肆的任务,是要把她找出来,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立即报告给我。”
“是。”小肆低低地应了一声,小七仍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顾姝目光落在小肆身上,问:“小七,有什么问题吗?”
小七抬头看了自家首领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昨日,属下发现,小三和小六的尸体被悬在里赤松的帅帐外。”
“你是说里赤松的帅帐?”顾姝蹙了蹙眉,“而不是里赤梅的?”
小七道:“属下追踪里赤梅的踪迹,他从昙国借来的兵马还在朝乌拉国国都前进,但里头却没有里赤梅的身影。属下怀疑,里赤松和里赤梅根本没有闹翻,所谓的政变,只是他们合计出演的苦肉计。”
这些日子,顾姝心里也深觉古怪,“我们抓住了东珠,从她那里知道,里赤松根本没能力策划那一场政变。按照东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里红莲的诡计。如果里赤梅真的就在里赤松的帅帐内,恐怕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小七道:“我愿意进去,一探究竟。”
顾姝立即否决,“不行,里赤梅但真在那里,定然是重兵把守着,你去了,也只是有去无回而已。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见小七低眉不语,顾姝道:“我命令你,不准私下去找任何人寻仇!”
“是,”小七只得应声,“属下尊令。”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