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顾姝的肚子也日渐圆润,整个人愈发的懒怠起来。每日除了睡就是吃。
偶尔顾太后带着两位常在前来,名为搓麻将玩牌九,实为互通消息,商量作战计划。
时间眨眼晃到了六月初六,宫中举办消暑会,本来与顾皇后也没什么关系。
但偏偏焦岩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当年的‘目击证人’,举家指认顾姝六年前的画像,就是从顾家逃走的杀人凶手。
又有曾经在顾相府带过差的老嫲嫲为证,证明六年前曾经亲眼看到自家二小姐和一男子拉拉扯扯恬不知耻,此人正是画像上的顾周郎。
最后,是顾周郎站出来,承认当朝皇后六年前与他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他秉持着师道,又深知自己已为人夫,得知皇后有那般不可描述的心思后,便远离白城,入了宝亲王府邸,随军出征。
本来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二小姐定能想明白看透彻。哪里知道,时间非但没让顾二小姐明白过来,反而让她越陷越深,最后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杀人之路。
最后,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自然不忘了忏悔。红着眼眶表达了对妻子、老丈人、女儿的亏欠后,又为自己隐瞒真相这么多年表达了谴责,表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消暑会是温嫔一手操办的,遵循的是旧例,就办在重央楼,一切都显得中规中矩。
由顾太后坐镇,后宫妃嫔除了皇后都出席,另有文秀公主也在。
外臣中,宝亲王与顾相爷是少不了的,应天城沾着文秀公主的光,以驸马的身份出席。
顾太后与皇帝是早已经打过预防针的,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早已在心里将自己的反应排练了千百遍,表现出来的愤怒情真意切。
然而,在座的众人,除了林樱和唐悦事先知情,旁人可没有机会提前拜读剧本。
而温嫔作为看过卷宗又通晓查案断案的人,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皇后鸣不平。
“六年前这些人的证词含糊其辞,声称并未看清凶手;如今都过去六年了,反倒是清清楚楚地记起了凶手的模样?你们一个个的,这六年间是吃了什么上好的补品,把脑子补的这么灵光了?”
而作为构陷的一方,自然是将一切戏码都做足了,只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见头发花白的焦岩跪在阶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六年前,顾二小姐抓走了欢儿,以她的性命要挟老臣不许再追查下去。同时又要挟证人,要他们做伪证。”
温嫔怒不可遏,“那现在也可以说,是你们要挟证人篡改证词,构陷皇后娘娘。”
焦岩道:“各部卷宗都有记载,当年小女身上的致命伤乃是刁钻角度刺出,当今世上,唯有小婿深谙此法,他又恰好教过顾二小姐。”
温嫔冷笑:“那也可以是顾周郎杀了人后栽赃陷害!”
焦岩道:“周郎当时正在玉兰关军中,他要如何赶到千里之外的通州杀人呢?”
温嫔蔑然道:“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顾周郎知道的剑法,未必旁人就不知道。更何况,顾周郎与宝亲王相像,他要离开军营……”
“温嫔。”虽然知道温嫔是一番好意,但听她话语中提及自己王叔,墨子良还是出声喝止:“后妃不得干政。”
一直静默坐着的婷婉忽然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她的事便是后宫大事,温嫔娘娘又何来干政之说?”
“案子并非老臣一人所查,而是三司协助。”焦岩道:“既然温嫔娘娘怀疑老臣谋私,皇上大可以传三位大人上来询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再开口了,就连温嫔也是话到嘴边,又给噎了下去。
三司中,就包括了她的父亲,刑部尚书大人。
自己老爹什么性格,温诚心还是清楚的。若非板上钉钉的事,那位尚书大人怎么会让焦岩上报了呢?
可,要她相信皇后与别的男人有染,还杀了人,真的有点难度。
她不信,婷婉也不是很信。可焦岩的证据摆在眼前,连顾周郎都出面指认,要说这一家人集体作假,他们图啥呀?
就在一片沉寂中,顾相爷慢悠悠地起身,转身朝阶上的君王与太后沉沉一跪,声称:“皇后虽然罪不可恕,但请皇上念腹中龙胎,留她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顾昀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传说顾相爷更疼爱自己的庶出长女,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女儿啊,眼下案情还属于迷离阶段,他就直接给自己亲女儿判了死刑?
这还是亲爹吗?
顾二小姐别是他散朝途中随手回去的吧?
当然,顾昀身为首相,基本智商还是在线的,且他对顾姝愧疚居多,自然也没有丧病到如斯地步。
之所以这个时候给亲女儿定罪,都是同皇帝和太后商议好的。
他们早料到焦岩等人定会构陷顾姝,想着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等顾姝平安诞下孩子,在图谋反击。
当朝首相、皇后亲爹都开了口,嘉囿皇帝本就凝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那眼中的怀疑一下子就坚定成了愤怒,重重地拍了拍矮几。
“身为当朝首相,竟然教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顾昀,你可知罪?”
这一声怒喝中,有身为男人被妻子带了绿帽子的愤怒;有身为皇帝却没看出皇后蛇蝎心肠的愧悔;还有自己一片痴心片片痴情所托非人的痛彻心扉。
总之,顾姝要是看到嘉囿皇帝这波反应,肯定要为他的演技点三十二个赞,自叹弗如。
顾昀当官当老了的人,轻轻松松接下了嘉囿皇帝抛来的戏路,垂首颤声道:“老臣愿意领受任何责罚。”
嘉囿皇帝气的脸色都白了,呼吸也急促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居在首座的顾太后发话了,“皇后失德在前,犯罪在后,本该立即废黜后位,立斩于人前。但其腹中乃是龙胎,幼子无辜,只得待其产下孩子后,再行定罪。”
嘉囿皇帝道:“朕是不想再见她了,更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把她打发到国寺去吧,等孩子生下来就立即处死。”
顾太后道:“她怀有身孕,吃食须得大补;国寺清贫,又是供奉菩萨神灵之地,荤腥难免冲撞。总不能让一个孕妇也跟着国寺僧人吃素吧?”
顾昀道:“养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老臣的错误,若是皇上开恩,准许老臣将她接回顾府待产,也算是为她犯下的错失弥补一二。”
“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嘉囿皇帝大手一挥,愤而离席。
顾太后轻轻叹了一声,问:“焦大人,你可答应让顾相爷将皇后接回顾府待产?”
焦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顾周郎,见顾周郎轻轻点头,便说:“一切全凭太后娘娘做主,只求顾相爷莫要徇私枉法,私自放走杀人犯。”
顾昀道:“三月之后,老夫保证亲自押解皇后到大理寺受刑。”
如此,此案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也许是皇帝与顾家兄妹两个一唱一和太快了,温诚心、陈佳倩、婷婉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面面相觑。
而另一边,顾皇后躺在软榻上,吃着软糕,品着佳酿。
芸儿正打发慧儿等人收拾细软。
“那个花瓶娘娘很喜欢,也打包上。”小丫头指挥一句,又回过头同主子说一句:“二小姐,等小皇子出生,咱们就带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破地方了。”
“嗯。”顾姝点头,继续吃东西。
芸儿又道:“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一件也不许留下。”
又回过头来,满脸愤愤地道:“什么仁善之君,到头来却是个只是个听信谗言的小人,枉费二小姐为了他舍弃那么多,竟然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直接定了二小姐死刑!”
顾姝又“嗯”了一声,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水渍,心中悠悠地一叹:芸儿这傻丫头,嘴炮能力日渐精益了,将来嫁出去也不会受了委屈。
越想越气,芸儿索性一屁股坐到榻边,愤愤地道:“别人也就罢了,怎的老爷也不帮二小姐说一句话?二小姐被冷落,他能讨到什么好呢?难不成他还想着大小姐的事,为此怪罪二小姐吗?”
微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顾太后,这些日子成日家地来忘恩苑,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走,还以为她已经不计前嫌了,原来都是装的!”
听着芸儿的话,顾姝心中好笑的同时,又觉非常欣慰。
顾太后、皇帝、顾相爷都对她宣判了死刑,这个小丫头却仍旧信她。
从一开始唯唯诺诺谁都怕的性格,到现在为了她怼天怼地怼空气……哪怕她就此……
呸!
顾姝赶紧在心里啐了一口,暗道这种事绝对不能瞎想,否则一想一个准。
正想着,门口想起了洪韵的声音:“皇后娘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您准备好启程了吗?”
顾姝还未答,芸儿恶狠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催什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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