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顾周郎一秒切换顾信之状态,脸上的神情也不木纳了,转过屏风看着躺在榻上的人,笑问:“阿姝,你把欢儿扣在宫中,到底怎么个意思?”
知道对方不是顾信之本尊,顾姝完全不虚他,笑吟吟地回视着他,“那你先说说,焦棠梨之死,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周郎耸了耸肩,直接在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抚了抚顾姝小腹,“墨言卿喜欢当年的梁府二小姐,爱屋及乌,对你也十分在意。若是皇帝因为一桩冤案,将你打入冷宫,他会怎么想?“
顾姝早知道墨言卿的狼子野心,是他在背后鼓动了这一切。
若焦岩拿到了她杀害焦棠梨的证据,逼迫墨子良将她打入冷宫,到时候墨子良就是骑虎难下。
虽然与北漠的战事平息了,但昙国并非完全无战事,还需要靠倚靠着梁家。而她现在和顾太后修好,等同得到了顾家的支持。
一旦墨子良将她打入冷宫,等同得罪了顾、梁两家。
可他若是不处罚她呢?焦岩前朝老臣,又要他去任江南知府,以他和墨言卿的能力,定能煽动朝臣对他口诛笔伐,鼓动舆论。
到那时候,无论进退,墨子良都将流失人心。
而她顾姝,被定罪,则身败名裂,只能紧紧抱着‘顾信之’这条大腿,等同被墨言卿掌控。
若是没有定罪,则成为祸国殃民的妖精,声名有损,别说是掌权太后,能不能留下性命都还两说。
墨言卿和顾丽珠这一箭双雕,玩的可真是六呀。
对敌人的计谋了若指掌,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幸好她是杀手界中戏毕业,否则肯定早就穿帮了。
“你就不怕宝亲王知道真相后,找你报仇吗?”
顾周郎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来的,不慌不忙地应答道:“他要是发觉了,杀了他嫁祸给墨子良就行了。”
顾姝心道:我信你个鬼,你们这些糟老头子果真坏得很。
面上,很是为难:“顾信之,我还能信你吗?你会不会等事一成,就杀我灭口?”
顾周郎缓缓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面颊。
顾姝本能地往后仰了仰,避开了他的手。
苍劲的五指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尔后轻轻地拨了拨顾姝耳畔的发。
顾周郎的脸上,仍是浅浅的笑容,“只要你不背叛,便永远是我的阿姝,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看着那张刚毅面庞上柔和的笑容,顾姝的神思有刹那的恍惚。她记得,顾信之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那些他从小培育出来的杀手,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人,只是杀人赚钱的工具,是他的工艺品。
看来,他从顾丽珠那里了解的事情,挺多的嘛?这些话,也是顾丽珠教给他的吧。
倒是难为了她的师姐,连同顾信之说话的风格,都牢牢地刻在了骨血里。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间黑暗的屋子,脸色也不自主地沉了下去,喃喃道:“你说过的,没人能逃脱你织下的网,不是吗?”
“自然。”顾周郎眉眼一低,掩去眸中点点的感伤,再抬眼时,仍是浅浅笑意,“顾欢儿对我很重要,不能把她留在宫里。”
顾姝正想着要如何把顾欢儿这颗‘炸弹’埋进敌营,如今他亲自来讨,自然乐得给。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可我都和顾太后说好了,要把她送到太清院去的。”
顾周郎微微一笑,“这又何妨?只说她身宽体胖,中了暑气,顾太后难道还会要一个生了病的胖墩儿在身边吗?”
顾姝闻言心头一跳:这顾周郎,为了把自己女儿接回去,这么损自家亲闺女,是亲爹无疑了。
“也罢了。”面上,她故作无奈,“不过你得保证,万万不能动手杀人。”
顾周郎笑了笑,没应声,退出屏风外去。
父女两个刚走,芸儿便进来念叨开了:“二小姐,奴婢是深知你的性格,知道你不会做出那等出格的事,可旁人不知道呀!”
小丫头尽心尽职地剥着莲子,一边语重心长:“如今外头流言纷纷,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您了。您好歹也该避避嫌疑才是,万一皇上误会了,你们两个又闹了别扭,咱们忘恩苑可没那么宽裕了。”
顾姝躺在软榻上,给了她一个白眼,“下半辈子你就和银子成亲吧。”
芸儿认真地看着二小姐,为自己正名:“二小姐想一想,您如今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用银子?不说旁的了,就说这屋子里三个冰炉每日的供销,可都是不是小数目。”
顾姝觉得,芸儿现在不仅越来越聪明了,还越来越会说了。这不,就把她怼的无话可说了。
正此时,外头壮壮来回,说:“欢歌找到了。”
顾姝闻言大喜,忙让欢歌进来。
说话间,欢歌便进来了。穿着一身水蓝的衣裳,脚虽然还跛着,但已能不依靠拐杖走路。
一进屋,便朝顾姝跪下,嘴里咿咿呀呀地个不停。
不等顾姝吩咐,芸儿已经上前将欢歌扶了起来,搬来凳子给她坐。
顾姝又问壮壮:“在哪里找到她的?”
壮壮想了想,让芸儿将纸笔给欢歌,说:“还是让她自己解释吧。”
欢歌便在纸上写字。
芸儿将纸拿给顾姝看了,见是:“奴婢和松香姐弟二人被贼人所抓,半途中趁着贼人不注意一道逃了出来,失散了。”
欢歌又写:“遇到一农妇收留,却被她卖去了青楼……”
她写到这里,动作便停了下来,眸中水花儿渐渐起来。
后头的事,不用说,顾姝也能猜出来了。便示意欢歌不必再写,只让芸儿带她下去歇息,同松香安排在一处,先好生养两日再说。
待欢歌走后,顾姝才又问壮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壮壮回道:“属下按照欢歌描述,一一追查下去,一切都毫无破绽。只不过,绑架他们三人的人,仍旧毫无线索。”
顾姝想了想,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让小肆注意点她二人,不要表露出痕迹来。”
壮壮应声。
顾姝又问:“近两日江湖上有什么动静?”
壮壮面色更加凝重,道:“凤阁遭受袭击,矛头都指向了七杀堂;更有江湖传言,说七杀堂是邪魔外道,要纠结武林大家打击七杀堂。”
顾姝嘴角抽了抽,这种桥段,莫名的熟悉,“他们是不是还要召开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
“宝贝儿,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呐!”饶是情形严峻,壮壮也忍不住笑了,“不错,且这个武林盟主的人选已经有了,就在凤阁和束竹阁两位阁主间产生。”
顾姝嘴角再抽了抽,明知道背后推手是墨言卿和顾丽珠,她还是想要吐槽一下两个人的计策,真的是无脑。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法子真的有效。
江湖上乱起来了,朝廷再安稳,老百姓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怨声载道,埋怨的还是当家做主的人不会管理。
二人正说着话,那厢嘉囿皇帝大步流星地进来了,说:“朕许久没去外头走动,这些人便耐不住寂寞了。”
壮壮本是坐在榻边的,闻言忙起身立到旁边。
墨子良见她在,神色收敛不少,倒也没避讳,自己坐在榻边,将手中一个红封信笺交给顾姝,笑说:“你看看,难为他们想得出来。”
顾姝接过展开看了,是一封邀请函。
函上大意说的是:七杀堂为非作歹,滥杀无辜,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武林正派应该联合起来,同仇敌忾。但他们缺少一位领袖,介于凤阁阁主联系不上,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邀请竹先生出任他们的首领。
顾姝将信函折了塞回信封,笑道:“壮壮刚才也说了此事,倒也有趣儿,就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空,陪他们玩一玩?”
墨子良回头看了看壮壮,微微蹙眉,问:“你这么瘦还叫壮壮,有点名不符实了,真名唤什么?”
壮壮冷着一张脸,“邪魔歪道不配拥有姓名。”
墨子良也只一笑,便转头问顾姝:“姝儿,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顾姝笑道:“既然他们想把这潭水搅浑,咱们何妨来个浑水摸鱼?之前顾丽珠鼓动江湖散人袭击我七杀堂,此番正好将他们聚集起来,来个一网打尽。到时候七杀堂上下再配合一下,束竹阁在江湖上就能名声大噪,旁人提起来,就不止‘财大气粗’这一个词语了。”
墨子良想了想,忽然问:“姝儿,在你不知道朕就是竹先生之前,对竹先生的印象如何?”
一个有钱还好骗的人,当然是‘凯子’了。不过,顾姝会傻乎乎地说实话吗?
“热心助人、悠闲洒脱、聪明善良,还很有钱。”总而言之,集齐了‘凯子’的所有条件。
她眼睫毛动一动,墨子良便能猜到她心里在盘算什么,抬手在她额头轻轻一敲,“你是把朕当成了钱庄吧。”
顾姝嘿嘿一笑,“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嘛?”
墨子良也不再与她玩笑,只说:“朕会让洪宝去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随后再做计较。”
顾姝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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