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傻子。”顾姝感觉自己装傻已经快把脾气都装没了,按照她的暴脾气,这个时候应该把混账皇帝吊起来暴捶一顿的。
墨子良却不理会顾姝满眼怒火,大步流星往前行去,却在断桥处停了下来。原地驻步片刻,折身上了断桥。
七月中,烈日当空,桥头倒插柳树迎风而动。君王一身玄衣,赤金盘龙自后背缠绕到了前襟,那羽冠上的戏珠金龙腾腾欲飞。
断桥失修,青苔掩不住斑驳痕迹。
眼看着君王步伐坚定,直至裂口也未停止,顾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墨子良’三个字还在口中,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姝儿。”
顾姝转头望去,见星月姑姑搀着一身灰袍的顾太后,正从后面来。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还立在断桥上,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转身迎上顾太后。
“姝儿见过太后姑母,请太后姑母饶恕姝儿,现在才来向您请安。”收敛了情绪,顾姝又是那个憨憨傻傻的顾二小姐,屈膝叠手,笑的天真无邪。
“好孩子,你辛苦了。”顾太后顺势别开星月姑姑的手,将手上的念珠也交给她,上前来将顾姝扶了起来,拉着往前走,笑说:“你我姑侄不似外人,哪来那些虚礼?在姑母这里,你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这偌大的太清院,就住了我这个老婆子,也怪冷清的,今后你可要经常来看我这个孤老婆子。”
顾姝甜甜地笑道:“姑母一点也不老。”她说完话,又张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四处望,瞧见四周高山耸立,将整个太清院包裹起来了,便惊讶地问:“太后姑母,您这太清院里还有山吗?”
顾太后笑道:“那不是山。姑母老啦,成日家待在宫里,腿脚更不利索,便叫人在四周修了高高的山路,闲暇时上去走一走,锻炼身体。”
微顿片刻,老人眸中露出些许得意,“哀家年轻时,你爷爷常说我像个野猴儿,没个女孩儿样,成日家着男装出去鬼混,爬山攀岩最是拿手。”
再说下去,语气中便只剩下了感叹,“如今老了,就只能爬一爬这山道了。”
顾姝绞尽脑汁,也没在顾二小姐的记忆中翻到关于她爷爷的记忆,也不知道是老人家走的早,还是记忆又出了岔子。
“没关系,姝儿以后陪着太后姑母走山道。”顾姝说着,将头轻轻地靠在太后臂膀上,又指着半山一座长长的琉璃走廊问:“太后姑母,那又是哪里?好漂亮!”
“那是无悔廊,年前才修好的,记载了哀家这一生的起起落落。”说到这里,顾太后忍不住驻步眺向半山不悔廊,微微叹了口气,“每尝有难决之事,哀家便会到不悔廊走一走。”
“姝儿呀,哀家这一生……”一声长长的感叹还未完,顾太后猛然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心智不全。“同你说这些做什么?皇帝待你好不好?他若是欺负了你,只管告诉姑母,姑母替你出气。”
顾姝就等着她这句话,心里早已罗列了混账皇帝无数罪状,正准备开口,一个声音却已经插了进来。
“儿臣参见太后。”墨子良上前来,行了礼后,看着顾姝笑了笑,说:“太后说笑了,皇后如此伶俐可爱,朕疼惜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顾太后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将皇帝拉住,三人并排沿着石板道走,“当初哀家选择姝儿为后,皇帝还为此闹了好大的脾气,许久不与哀家说话。如今才知道哀家的决定是正确的吧。我这个侄女,虽然心智缺损了些,但性格和善,心肠又好,只要肯悉心教导,一点也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
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顾姝一直在装傻子,听到的也全是些贬义的话。还从未有人如此夸过她,当即喜笑颜开,“姑母说的是,姝儿不傻,那些说姝儿傻的人才傻。”
说完,还朝皇帝吐了吐舌头。
墨子良也不知道她是真这样想,还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反正瞧着是很好笑,也懒怠同她计较。只顺着顾太后的话说:“太后说的极是,朕的皇后,自然不傻。”
他轻轻挣开顾太后的手,转而搀着她,笑说:“昨儿晚上,万贵妃赶到贞宁宫归还六宫大印的事,想必太后已经知道了。儿臣想着,左右皇后将来也要掌事的,不如让她现在学着去,便允了。”
顾太后看了看顾姝,又看看皇帝,微叹一声,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刚才的话,不过是场面功夫,自己这个傻侄女,连自身都料理不好,哪里还能料理这六宫的事务呢?皇帝之所以答应了,无非是想要撤掉万微澜协理六宫的大权,借此给太清院一点颜色瞧瞧罢了。
见顾太后久久不言,顾姝心里也打鼓,心想这对母子明明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却偏生要装出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满满的都是亲情。可见两个人都是老狐狸。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就成了靶子,无论什么事都首当其冲。
但转念一想,蛋小三给的任务是辅佐嘉囿皇帝,顾太后既然与皇帝作对,那么也便是她要过的难关!
她探头看了看皇帝,很是纠结地皱起了眉。
这个队友,她不是很想要。
“如此也好,只是姝儿能力有限,万贵妃、淳贵人都不是好相与的。”顾太后轻轻地握了握顾姝的手,怜爱地望着她,“姝儿,你可有把握?”
宫中女人争风吃醋的伎俩,顾姝看的死透死透的,面上却露出胆怯神色,浑然不似刚才的健谈自信,“姝儿不想看那么多册子,是皇上逼着姝儿看的。”
这个状告的很有水平,加上两滴适时挤出来的眼泪,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顾太后却没上当,只笑着说:“皇上也是为你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哀家。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也只管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出气。”
顾姝也懂得适可而止,立即扯出满脸笑容,“姝儿知道了,姝儿今后一定每日都来叨扰太后姑母。”说完,还不忘像皇帝投去得意的眼神。
墨子良没想她如此孩子气,笑了笑,没说什么。
顾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亲昵地拉着顾太后的手摇晃起来,开启撒娇模式:“太后姑母让星月姑姑来教姝儿规矩,姝儿还未道谢呢。”
太后笑道:“这算得什么?值得你记挂的?”
“姝儿是还有一件事想要求太后姑母。”顾姝满脸不好意思,“才刚,贵妃姐姐说要找人看着回收大婚典礼的用品,姝儿也不认识这宫里的人,只识的星月姑姑,太后姑母能不能再把星月姑姑借给我使唤两天?”
此言一出,太后立即变了脸色,驻步望向顾姝。眼中温情不再,添了几分寒冬料峭。
顾姝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反应,呆站在原地。
好强大的气势,好一个一国之母,掌权太后。果然名不虚传!
墨子良早料到太后会有此反应,不慌不忙地道:“这件事情,皇后已经当着颌宫妃嫔说了,若是负责回收的人不是星月姑姑,只怕皇后今后在后宫里,不好说话。”
顾太后的嘴角析出一个冷笑来,望向皇帝,“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墨子良笑道:“儿臣与皇后夫妻同心,皇后的意思,也是儿臣的意思。”他微抬眼眸,迎着顾太后冷冽的视线,笑的如沐春风,“太后一向疼惜皇后,想来星月姑姑也不会介意的。”
“皇帝。”顾太后松开了嘉囿皇帝的手,语气里已有凉意,“你可别忘了,姝儿是哀家的侄女,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的,是顾家的血。”
墨子良弯腰揖礼,神情愈发恭敬,“太后似乎也忘了,您与皇后都已经嫁入了墨家,便是墨家的人了。”
“好呀。”太后长声一笑,这下连顾姝的手也松开了,转身盯着顾姝问:“姝儿,你但真要星月去做这件事吗?”
顾姝感觉此刻的自己就是那池鱼,这两个神仙打架,自己被殃及了。
从墨子良提出让星月去管典礼回收的事,顾姝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星月姑姑是顾太后身边的人,就连皇帝使唤也得经由太后的同意,如今自己不经同意,擅自使唤了人,顾太后心里肯定是不自在的。
这是换了任意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干的事。而墨子良仗着她是傻子,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看着她跳下来。
诚然,这个坑是顾姝自己愿意跳的,但跳了,不代表她就会按照混账皇帝的计划走!
“姝儿听太后姑母的。”她上前一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重新拉住顾太后的手,“太后姑母说星月姑姑做的,便做的;若姑母说做不得,便不做。”
太后闻言果然大悦,她知道,这一局,是她赢了。
“乖孩子,星月是哀家使用惯了的,离了她哀家实在难以入眠。”顾太后拍了拍顾姝的脸颊,笑道:“不过,既然是你开了口,哀家岂有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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