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当然不会为了银钱买醉。她皱眉想了想,终于想到该怎样同竹先生说。
“我答应了替别人做一件事,现在这件事做完了,我本来应该感到轻松,可我这心里,却空落落的,反而为她感到难过。”
竹先生静静地听她说完,低声问:“你做这一切,就为了替那人完成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顾姝苦笑。替真正的顾二小姐报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也是因为刘敏母女闹腾的太过分,影响到她了。
她对刘敏母女没有多大的仇恨,杀人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可当她听说刘敏死了,看到顾丽珠近乎疯癫的模样,竟也为她们感到难受。
“竹先生呢?”她话锋一转,语带调侃,将心中忧愁尽掩于笑容之下,“你又是因为什么事,需要借酒消愁?”
“空长七尺之躯,却要受制于妇人。”淡淡一句话,是君王帝权旁落的无限怅惘。
顾姝闻言嗤笑一声,“妇人又如何?你们这些男人呐,打心底瞧不起女子,认为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品,需要依靠你们才能生存下去。”
“男女之分,千百年来从无人质疑过。”墨子良深觉奇特,“更何况,妇人居于后庭,目光短浅……”
“你们给过她们机会从后庭走出来吗?”顾姝直接打断他的话,“从来没有。在你们这些古人眼里,女人就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而你们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凭什么?真的没有人质疑过吗?真的没有女子比你们男子强吗?”
听她声音渐渐升高,语气里已有了几分醉态,
墨子良忙倾身掩住她的嘴,提醒道:“小声点,姑娘是怕没人发现我们吗?”
酒劲儿上来,顾姝也顾不上许多,推着墨子良,说:“怕什么?你那么厉害,这世上有你摆不平的事吗?”
瞧她举止无状,墨子良便知道是吃醉了,担心她从屋顶上摔下去,只得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她肩上,一面安抚说:“是,我是万能的。”一面,夺过顾姝手中的酒坛,问:“苏姑娘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把酒还给我,我没醉。”顾姝一面闹着抢酒,听到他后面的话,鼓着腮帮子,说:“你又想借机打探我的事,我才不告诉你呢。”
说着话,顾姝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我自己能回去,你别管我。”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得去?”墨子良是真担心她,眼看着她一步踩滑,忙跟上去扶住,“你若担心我查你,好歹在这里呆着,等吃一碗醒酒汤再走,如此可好?”
顾姝仍是推他,只说自己没醉,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在墨子良身上,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墨子良无奈。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酒品如此之差,诚然,也没有哪个女人有机会在堂堂天子面前撒泼的。
眼看着小小女子折腾的差不多了,墨子良才把人带到玉桂坊后的小巷中,让她靠墙坐着,叮咛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碗醒酒汤来。”
顾姝神志不清地挥了挥手,听得耳边脚步声消失,她猛然睁开眼来,神思清明,并无半点醉酒之态。她胡乱地在地上抹了点泥土在身上,掩住了冲天的酒气,沿着竹先生离去的方向奔去。
眼瞧着那位竹先生直接进了玉桂坊,她忙翻到矮墙上,绕着墙到了厨房后头。听见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属下才刚发现,三楼的库房少了两坛女儿红。”
这是玉桂坊方掌柜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竹先生微微含笑的声音:“被一只小狐狸叼走了,不打紧,今后她若再来,也不必理会。”
“可是……”方掌柜声音中略有迟疑,“楼上还放着好些机密,若是被她闯了进去,该怎么办?”
“这倒是有点麻烦,毕竟那只狐狸成了精,给她一个线头,都能顺着扒拉出好些东西。”墨子良默了片刻,笑说:“无妨,你把机密文件转移了,放些无关紧要的。”
“是。”方掌柜应声,默了片刻,又响起了他的声音:“醒酒汤热好了,主子小心烫。”
听到开门声,顾姝连忙下了矮墙,趁着夜色而去。
等墨子良回到小巷,自然扑了个空。
“果然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君王含笑呢喃一声,自己吃了一盅醒酒汤,也回宫去了。
到了十六日,顾姝一觉睡到了正午,睁眼就喊头痛。
芸儿早早备好了醒酒汤和止痛的药,心疼地喂二小姐吃下,一面又忍不住说:“二小姐呐,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万一出事怎么办?”
顾姝躺在床上,敲着头,“我头已经很疼了,你就别再说了。”
芸儿道:“还有更令二小姐头疼的呢!星月姑姑已经来了两趟了,奴婢都以二小姐为二夫人的死伤心过度,一夜不曾好睡给挡回去了。只怕再过会子姑姑又该来了。”
顾姝奇道:“该学的规矩都学了,姑姑也说过剩下几日让我放松放松,这是又有什么事吗?”
芸儿道:“是宫里来了两位嫲嫲,来给二小姐验身子的。”
顾姝愣了愣,想是来验是否是清白之身的,便说:“拦住她们,说我今天身子不适,起不来床。”
芸儿道:“二小姐既然醒了,让她们验了身子也就去了,何苦还要为难嫲嫲们呢?”
顾姝气的抬手敲了芸儿一下,说:“傻丫头,我现在浑身是酒味,要让嫲嫲们知道了,回去怎么说?我可不想还没入宫,就落下个酒鬼的名声。”
芸儿摸了摸头,不满地瞥着小主子:“现在知道避嫌了,昨儿吃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要当皇后的人呢?”
顾姝瞪她:“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连主子都敢笑话了?”
芸儿连忙抱着头走开,躲在外间探头进去,吐吐舌头说:“昨儿起二小姐就不大对,如今终于恢复了。”
顾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傻丫头一直在为自己担心。她半坐起身,微笑道:“我没事了。”
“是。”芸儿正经道:“奴婢这就去请两位嫲嫲在后头住下。”
芸儿走后,小肆进来,说:“根据宫里的规矩,二小姐可以一位嫲嫲,四个丫头入宫。除了我和芸儿,另有彤儿、慧儿两个小丫头,属下查过她们的身家都是清白的,也好掌控,可以带进宫去。只是这位老嫲嫲,首领是带周嫲嫲还是刘嫲嫲?”
顾姝靠在床方上,反问:“依你之见呢?”
小肆道:“刘嫲嫲行事泼辣,利欲熏心,浮于言表,利欲熏心,若带她入宫,难保不会惹出事端。至于周嫲嫲,从前也是刁钻小人。但经由疫病一事,倒是变得稳重内敛了许多,加上她家中有妻儿,也好掌控。”
顾姝点头,“我观察了这半个月,也才决定用周嫲嫲,你才来几天,便把她们各自的优劣都掌握了。真不愧是内堂堂主,心细如发。说起来,小七行事小心谨慎,所以负责收集情报的暗堂;你的心思缜密,所以负责内堂,究竟是谁眼光这么独到发现你们的?”
小肆无语,想了一下,还是说:“属下觉着,首领的脸皮变厚了,都会变着方儿地夸自己了。”
顾姝愣了愣。看来,真正的顾家二小姐但真是人才呀。
“我给忘了。”她决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小七应该也告诉过你,掉进池子后,我忘了许多事。”
她提到小七,小肆这才想起来,说:“属下正要告诉首领,七堂主已经醒来,身上的伤虽然重,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只需要好好将养。只不过,这三个月内,他应该是没法统领暗堂了,请首领另外择个人出来,暂代暗堂堂主之职。”
顾姝想了想,道:“他确实该好好歇息一下。这样吧,你们两个换一换,由你随我入宫去,同时负责接收宫外的消息;小七则接替你内堂堂主的位置,让他在总堂待着就是了。至于暗堂,交由副堂主负责。”
小肆早已接收首领性情大变的事实,只得点头应下。
到了十七日,顾府已经摆开了流水席,前后院都是宾朋满座,来的都是朝中达官显贵、江湖名门、乡绅权贵。
前头自然是顾昀带着韩管家在照看,后头则是对外宣称二夫人病重卧床,由三姨太照料。命妇们想要借此机会同未来皇后套套近乎,被以二小姐忙着学规矩给拒了。
众人心头明白,哪里是忙,分明是顾相爷怕这位傻子二小姐给自己丢脸。但也就是心里清楚,面上一个字也不敢提。
而顾姝呢,也确实是忙。
送走验身的嫲嫲后已经日渐西斜,才刚端起碗来,外头却又吵嚷起来了。她双眉一蹙,将玉碗重重的搁在桌上,语气不善地问:“怎么回事儿?”
芸儿忙去外头瞧了一眼,回来说:“是刘嫲嫲得知二小姐带周嫲嫲入宫,闹着要见二小姐,小肆在外头拦着呢。”
顾姝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让小肆不必拦着,放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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