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十七日,天色还雾蒙蒙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梧桐苑传出,响彻整个顾府。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的脸!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铜镜里那个满脸脓包的自己,顾丽珠又气、又怕、又恨,起身就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推到!可她忘了手上也有脓包,一用力,脓包破开,血水流了出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子恶臭!
她的贴身丫头胭脂惊恐地退到了门边,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说,周嫲嫲的身上也是这样的脓包,大小姐,你染上疫疾了!”
此言一出,昔日那些对主子毕恭毕敬的丫头小厮,立刻四散跑开,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出琉璃院。
“你胡说!”顾丽珠疯魔了一般,几步追出,掐住胭脂的脖子。可她的掌心也有脓包,刚刚碰到胭脂,掌心便痛了起来,只得丢开手。
胭脂连忙退出门外,却见二夫人房里的荣妈妈也跑了出来,满脸惊骇地说:“大小姐,不好了,二夫人染上疫疾了!”
等她看到顾丽珠的模样时,吓得两眼翻白,差点晕了过去。幸好胭脂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荣妈妈,这可怎么是好?”胭脂吓得紧紧地抓住了荣妈妈的手,希望这个年迈的老人能给出个主意。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荣妈妈虽然上了年纪,可一生风平浪静地过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哭丧着脸道:“还是先禀告相爷吧!”
胭脂道:“妈妈在这里看着,奴婢这就去回禀!”她说着,逃也似的离去了。
荣妈妈原地站了半晌,看看发疯似的二小姐,连忙转身跟上,“你小人家家的,哪里回的明白?还是老婆子同你一道去吧!”
顾相爷听到梧桐苑的消息,惊得连官袍都顾不上,只穿了中衣就奔了去。
一到梧桐苑,只见丫头小子都聚集在门口,一个个惊恐万分,好似即将灭顶之灾了。
顾昀顾不得他们,就要进去,被老管家一把拉住,“老爷,你可不能进去,若是二夫人和大小姐真染了疫疾,你进去岂不是也要被传染?”
顾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着急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问荣妈妈:“你们可瞧仔细了?果真和周嫲嫲的病情一样的?”
荣妈妈跪下说:“这样事,老婆子哪里能开玩笑!若说是老婆子年迈昏聩,下头这些年轻的,也不会看错呀!”
顾昀听得心头一凉,踉跄几步,靠住旁边的金桂树,只觉头昏脑涨,一时没了注意。
老管家连忙上去扶住,说:“老爷,当务之急,是要封锁院子,一则防止疫疾蔓延,二则这消息也不能传扬出去呀!”
“是!是!是!”顾昀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去,所有进出过梧桐苑的人,都要让大夫好好查一查,府上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去!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乱棍打死!”
“老爷!”
“父亲!”
一声凄凉的喊叫从屋子里传来,二夫人与大小姐奔了出来,皆用纱巾蒙着脸,一副凄楚模样!
“快,把大小姐和二夫人拦下来!”老管家高呼一声。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却不是上前去拦,而是纷纷避如蛇蝎,四下散开。
刘敏顾不得他人,只一个劲儿往顾昀面前扑,慌乱中,脸上的纱巾滑落,露出满脸可怖的脓包来。
饶是顾昀经历了多少大事,也被这幅样子骇住了,眼看那双布满脓包的手伸了过来,他本能地往后退了数步。
刘敏跌倒在地。
手上的脓包破裂,钻心的痛意遍布四肢,刘敏却顾不上这些。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刚才避开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经常捧着她的脸,赞赏不已的男人。
而在刚才,她伸手过去的时候,这个男人躲开了!
“敏儿!”看着跌倒在地的人,顾昀心疼,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生生地顿住了。
“母亲!”顾丽珠慢一些,上前来,用包着纱布的手将母亲扶了起来,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从前父亲不是说,无论生老病死,都不会嫌弃珠儿和母亲的吗?”
“珠儿,为父并非嫌弃你母亲!”眼看着夫人与女儿这幅样子,顾昀心痛如刀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管家上前说:“大小姐,你和夫人身上染了病,还得靠老爷主持大局,若是连老爷都病倒了,谁还能为你们请医调治呢?”
“是呀,珠儿,为父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医治好你们的。”顾昀顺着话说,“你一向最是听话,先带着你的母亲回去吧。”
刘敏早已是泪流满面,戚戚然地望着自己丈夫,哽咽着说:“老爷,这根本不是疫病!”
“就算是疫病,我也能找到人治好你们的!”顾昀只当她是不愿意接受事实,生怕她做出傻事来,“你们好好地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要去!”
“老爷,这真的不是疫病!”刘敏向前冲了两步,眼看那个男人骇的往后退去,心里更是凉透了一般,只得就地跪下,“不信,你去把刘胜强再找来!”
“来人,将二夫人和大小姐带回院子!”顾昀不忍再看妻女模样,别开脸去,“好生看着,不准他们随意乱走动。”
下头的人虽然害怕,但家主下了命令,也不敢不照做的。几个身体强壮的小厮涌上来,将二人围住。
一个人说:“二夫人,大小姐,别让小的们为难!”
“父亲!”顾丽珠一面拉着母亲,一面含泪望向父亲,“您真的如此狠心,不管我们了吗?”
顾昀背转身去,挥了挥手。
几个小厮得了令,便强硬地将母女两个拖回梧桐苑,挂上了锁。
“父亲!父亲你把门打开,女儿没有染上疫病!”远远地,传来顾丽珠声嘶力竭的声音。
顾昀只得加快脚步,远离那个地方,眼眶里却蓄起了泪水,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要惩罚,便罚我一个就好了!”
这些消息传到琉璃院时,顾姝吃着白粥就咸菜,抽空问了一句:“父亲去了吗?”
芸儿有些不忿,“怎么没去?老爷平时最注重仪态举止的,外袍都没穿就奔去了。”
顾姝冷笑一声,到底不是正牌的二小姐,感受不到这份落差,又问:“进院子去了吗?”
芸儿道:“这倒是没有,只在门口瞧了,叫人封了院子,去请刘大夫了。”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等那刘大夫来,断出不是疫病,咱们院子也能解封了。”
顾姝笑了笑,没说话。她已经让小七警告刘胜强,他来断的,只可能是疫病。
琉璃院被封了,对她没什么打紧的,反正她想出去谁也拦不住,反而趁机将院子里的人都收服帖了。反倒是梧桐苑那边,刘敏和顾丽珠并不知道那些只是毒粉,恐怕此刻两个人害怕的要命。
让她们多怕两日,也无妨的。
“你去叫刘嫲嫲,收集些尿给周嫲嫲送去。”她淡淡地吩咐。
“啊?”芸儿讶异,“二小姐,这又是要做什么?”
顾姝抬头看她,笑嘻嘻地道:“替你出气呀!所有被周嫲嫲欺辱过的,都可以去看看,童子尿是祛寒解毒的好东西。”
芸儿瞪大了眼,半晌没话。好一会儿,她低下头,说:“二小姐没必要为了芸儿这样。”
顾姝低头,继续扒拉着白米饭,淡淡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她将最后一口粥噎下,满足地滚回床上补觉去了。
芸儿看着自家小姐,眸中神色复杂。自从二小姐恢复正常后,她都快不认识了。
十岁之前的二小姐,总是笑的天真烂漫。可自从夫人过失,二小姐便痴傻了,但心肠却是纯善的。而现在的二小姐,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算了!
芸儿心里叹了一声,脸上重新扯开一抹笑来。反正她这一辈子,都跟定小姐了,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主子!
如此想着,她便出门去,按照二小姐的吩咐,要她们将夜壶送去给周嫲嫲。
周嫲嫲正躺在地上哀嚎着,这一夜下来,她想了很多,身上那些脓包最疼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死。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连死都做不到!
刘嫲嫲捧着夜壶进来,全副武装,一脸嫌弃地将夜壶放到周嫲嫲手边,阴阳怪气儿地说:“老姐姐,菩萨似的歇了这一夜,可觉得身上好些吗?”
周嫲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又因为身体太胖,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却仍是开口骂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眼瞧着我如今这样,便落井下石。等我好了,定要去老爷面前告你一状!”
刘嫲嫲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梧桐苑那头也染了疫疾,你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剩下没多少日子,想想遗书怎么写吧。”
说完,便走了。
那周嫲嫲又恨又气,挣扎两下,不仅没有起来,反倒是把手臂上的脓包又给蹭破了,痛的哀嚎阵阵。
忽然,她的目光转向那只夜壶,艰难地低头看看手里的药瓶!想到昨夜那个神秘的女子,又想到刘嫲嫲刚才的话,眼一闭心一横,挣扎着倒出一粒药丸来塞进嘴里,又爬过去捧着夜壶,狠狠地灌了两口!
屋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她喝了,她真的喝了!”
“哈哈哈哈,居然喝那东西!”
在一片嘲弄声中,周嫲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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