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得到妈妈肯定回答,同样穿着嫩黄色小熊睡衣的大宝穿着拖鞋走进来,在床边站定。
他看了眼睡在妈妈一侧的弟弟,犹豫了一下,绷着小脸儿爬到妈妈的一边,放下自己的小枕头,躺下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团子躺在自己两侧,相较于第一次见面,两个怯生生的豆芽菜也长成了会挨着妈妈睡的小胖子。
大宝在这枕头上趴了会儿,突然滚到妈妈怀里,小胖爪抓住妈妈胸前的衣服,奶声稚嫩却格外严肃,“妈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仰头看着妈妈素白的脸,那双和黎明夜空一样的眼睛坚定认真。
宁枝摸了把小家伙的卷毛,唇边溢出笑意,“嗯,妈妈知道了,谢谢大宝的支持。”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大宝知道妈妈并不是在敷衍自己。
他笑出一口小米牙,整个人埋进妈妈怀里,小胖胳膊搂着妈妈的腰,白嫩嫩的小脸儿蹭了蹭妈妈,“那妈妈,你和小宝说通了嘛?”
“说通了。”宁枝把之前跟小宝说过的话又跟大宝说了一遍。
大宝不像小宝那么天真,他相较于小宝来说更早熟一些,听完妈妈的话,只是问道:“那你会跟他结婚吗?”
宁枝:“……”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宝为什么会这么问?”
大宝抿了抿唇,从妈妈怀里坐起来,小胖脸上严肃,“妈妈。”
大宝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宁枝也不由自主认真起来,她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侧躺的姿势,“嗯?”
小宝:“妈妈,不要因为我和小宝的原因,就和宴叔叔……不对,是我爸爸结婚,好吗?”
“……”
宁枝脸上的神情一滞,仔细去看大宝,但从大宝脸上只能看到严肃和认真。
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四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大宝为什么要这么说?”
大宝低下头,用手指头扣着衣服上的纽扣,没说话。
屋子静谧,除了母子两个略显紧促的呼吸声,就是小宝偶尔不老实的翻身和梦话。
等了三分钟左右,就在宁枝以为大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宝突然开口,“因为……我希望妈妈和人结婚,是因为你喜欢他,而不是因为我和小宝喜欢他。”
他像只过早接触丛林法则的小兽,悄无声息趴到妈妈话里,小奶音闷闷,“我希望妈妈开心,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
“我和小宝,都不想成为妈妈的拖累……”
小家伙说着说着,闷闷的奶音就多了一些哽咽,宁枝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泪水湿透。
小家伙趴在她胸口,小身子轻轻颤抖的感觉很清楚的穿过来。随着这小小的颤抖,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搅了一下,有点喘不过气。
“怎么会呢……”宁枝抱紧怀里的小家伙,自从十五岁成为黑玄师之后,她鼻子第一次有点发酸,“你们对妈妈很重要,谁也比不过的重要,是妈妈的希望,从来不是拖累。”
“妈妈……”大宝压抑的情绪如被大海推着行走的海浪,终于碰到了岸边的礁石,自然而然发出水与石撞击的轰鸣,所有深藏着的感情在瞬间崩塌。
睡梦中的小宝听到哭声,用小胖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翻身就看到哥哥在黑夜中哭红的眼睛。
他睡眼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搞不清眼前是怎么样的情况。在大脑清明之前,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摸了把哥哥的脸,湿乎乎的。
“哥哥?”
被弟弟看到自己大哭的样子,大宝小小的自尊心受挫,狠狠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抿着唇没出声。
小宝没听见哥哥的声音,想到哥哥应该还在儿童房,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宝胖乎乎的身子趴在床上,圆圆的小脸儿几乎被压得变形,没一会儿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小小鼾声。
大宝撇了撇嘴,暗叹笨弟弟睡姿真难看,然后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妈妈,我今天想让你抱着睡!”
“好!”看到小家伙终于恢复了元气,宁枝把大宝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脑门,“睡吧,妈妈抱着睡。”
大宝抱住妈妈的腰,调整一下呼吸,很快睡过去。
等两个孩子的呼吸都均匀绵长下来,一直躲在床底的黑色小纸人悄悄钻出来,爬上床。
它薄薄一张纸,又是黑色的,站在床尾的位置,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宁枝对上它用笔画上去的眼睛,小小的纸人低下头,发出来的声音确实一个女声。
“对不起……”
她的声音和宁枝足足有七分像,细细来说的话,就是比宁枝的声音多了一丝清凉,宁枝的声音更低沉一些。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这两个孩子。”宁枝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你伤害的不是我,不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至于因此而针对你,我没这么不堪。”
纸人知道这是宁枝不会因为她曾经对两个崽崽不好而对它做什么,但它心里还是闷闷的。
扪心自问,在那段被苏家和苏暖被刺,被公司雪藏,被全网黑的日子里,她是不是把两个孩子当成了出气筒呢?
答案是肯定的。甚至在她心里隐秘的觉得,这两个孩子就是她不幸的源泉,似乎等这两个孩子消失,她的不幸就会消失,她还有从新再来的机会。
这个卑鄙又恶毒的想法支持她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只要想想自己能从头再来,她就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在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三年中,每次被两个孩子的哭声吵得想去死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活下去,等一个出头的机会……
后来,出头的机会她等到了,虽然是苏暖这个小人给的,但她还是先抓住。那是她那三年中,见到的唯一的光。
结果……她被头顶落下来的吊灯砸断了双腿,直接一命呜呼。
在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呢?她其实也忘记了。
但大概记得……那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用再期待什么摸不到的希望,也不用再忍受两个本不被她期望的孩子,甚至有一种……这样苦难的人生终于走到头的轻松。
她自认这辈子从没有留下过什么遗憾,不论是做歌手,还是演戏,又或者是对待粉丝,她从来都是拿出来十足的诚意。
但唯独对这两个孩子……她好像在他们身上发泄出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
她最后沉沉看了眼两个孩子,无声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已经睡着,但眼睛有些红肿的大宝身边,纸做的手摸了摸他肉乎乎的脸蛋。
纸做的手到底是不舒服,大宝轻轻皱了下眉,小脸儿一扭趴到妈妈怀里。
纸人的手僵住,又过了好久,宁枝只听到了它的叹气声。之后就是它摸了摸小宝的脸,在小宝也躲开后,落寞离开卧室的小小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大宝还没睡醒,就感觉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来爬去。
他蹙着小眉头睁开眼睛,一张大脸抵在他眼前,那双和他一样的蓝色眼睛中满满是好奇。
“你干嘛……”大宝把小宝放在他脸上的手抚下去,和往常一样翻了个身。
“哥哥,你怎么也在妈妈的床上睡觉觉啊?”小宝紧追不舍,见哥哥翻了个身,自己也爬过去,小下巴放在哥哥的肩膀上,用小手勾了勾哥哥的眼睫毛。
明明他们两个长得一样,但他就是觉得哥哥的眼睫毛长得比他好看一些。
大宝困得不想回答,小宝继续追问,“哥哥,我昨天梦见你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我还帮你擦眼泪了……”
这一句话唤醒了大宝小小的自尊心,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自己的小拖鞋就往外走。
小宝急急忙忙跟上,“哥哥,你干嘛去呀?”
大宝钻进厕所,“咚”的把门关上,不悦的奶音从门后冒出来,“上厕所,不要跟着我。”
“哦……”小宝闷闷不乐,但也会自娱自乐。见哥哥这边不理他,踩着自己的小拖鞋去找妈妈,正好听见家里的大门被观赏的声音。
昨天顾芽睡得太晚,没有做早饭,而房东阿姨那边正忙着女儿要高考的事情,他们母子三个去哪儿也没法蹭饭,只能点外卖了。
宁枝一共点了四份早饭,把其中一份送到顾芽家门口,一出来就见小宝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衣,站在厕所门口看着她。
“醒啦?”
“嗯,妈妈早上好~”
“洗漱了吗?”
“还没,”小宝在妈妈的帮助下捋起袖子,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站在小板凳上开始刷牙洗脸。
宁枝则是把外卖都打开,把冰箱里的牛奶倒出来,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
“啊……今天又要喝牛奶吗……”
小宝看到妈妈端着牛奶从厨房里出来,白白嫩嫩的小脸儿皱成一团。
大宝也不太喜欢牛奶的味道,但作为还在发育的小宝宝,每天早上一杯牛奶是必须的。
“妈妈……”小宝嫌弃地把牛奶放到一边,给自己夹了一根油条,“我和哥哥还能去爸爸家吗?”
小家伙改口太快,宁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小宝啃了一口炸的脆脆地油条,瞪着大眼睛等妈妈回答。
“今天又想过去那边了?”
小宝嘟嘴,不好意思地开口,“昨天我不该说爸爸是坏人的,爸爸只是不知道我和哥哥的存在,不是我要我们。所以我要过去跟爸爸道歉!”
大宝点点头,“你确实应该去道歉。昨宴叔叔是坏人的时候,宴叔叔可伤心了。”
“啊……”小宝飞扬的眉毛一下子萎靡下来,“真的吗……”
他双眼泪汪汪看着妈妈,“妈妈,我想去爸爸那边。”
“对了!”他突然发现哥哥话里的漏洞,瞪着圆圆的眼睛强调,“哥哥,你不能再叫宴叔叔了,要叫爸爸!”
大宝:“……”
他默默吃着手里的水煎包,并不想说话。
小宝担心哥哥会和他一样伤到爸爸弱小的心脏,一顿早饭小嘴儿叭叭个不停,不停叮嘱着哥哥到时候不能随便说让爸爸伤心的话,尤其是要把称呼改过来。
大宝蹦着小脸儿,沉默听着他不停叨叨,求助看向妈妈。
宁枝也有点受不了这小胖子的嘴,赶紧给他塞了一根小香肠,“食不言寝不语,不要说话,你的唾沫快喷到哥哥脸上了。”
“啊,是吗?”小宝不信,扭头问哥哥,“哥哥,我的唾沫真的快喷到你脸上了吗?”
大宝不说话,默默搬着椅子离他远了点。
小宝还想追上去,被宁枝一只手按住,“好了,不要说话了,快点吃。我给你们爸爸打电话了,一会儿他派人来接你们。”
“爸爸要派人来接我们吗!”小宝眼睛一亮,连忙加快了吃饭速度,就连一直不喜欢的牛奶都一口闷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宴俞洲的秘书来接两个小崽崽,宁枝迫不及待把嘴巴不停叭叭的小宝送走,打算回去补觉。
然而经过早饭的小宝这么一叭叭,她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瞪着眼看着天花板半天,她也没想好自己这几天除了睡觉能干啥。
直到她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看着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对了,她的复仇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呢!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对面“哇”的一声哭出来,“宁枝,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呜呜呜呜呜……”
在单真真的哭声爆发出来的一瞬间,宁枝飞速扔掉了手机,但还是被她的哭声吵得脑袋直嗡嗡。
单真真:“呜呜呜……我现在已经安全到家了!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听过你成了一个胸大无脑的女明星,我爸在那边有点产业,要不要我给你当金主啊呜呜呜……”
“金主就算了,你先别哭。”宁枝声音无奈,“你来国内是来找我的?”
单真真这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实话实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哪里知道你在国内啊!”
“那你来国内干嘛,听说我的棺材被挖出来了,打算来看看我到底死了没有?”
“也不是啦,”单真真的哭声越来越小,对于这个问题半出个所以然来。
宁枝沉默了一下,冷不丁道:“不会是你爸出事了,你来国内逃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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