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啊，听说你最近好忙，你看，奶家中事多，也没关心关心你，来，这里是我养的肥鸭，你抓只宰了留到晚上吃。”
林方氏不知几时，已经拎了一只水鸭子来到这边。
林青山眉头微皱，对于林方氏这个亲奶，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了，奶还是留着带回去养。”
“还能回哪里去，你大伯把那院子都给拿去抵债了。”林老爷子叹气，他颇后悔不该那般早把宅子过到林顺风的名下。
“都是你这个死老婆子，要不是你，咱们能临到老了没地方住吗？”
林方氏老脸一沉，立马尖叫道：“哦，出事了，你到好，晓得全推我这个不识字，不懂大道理的老婆子身上，你当初干嘛了，你干啥要同意过到他名下？”
“要不是你时常在我耳边嘀咕，说他有多孝顺，说他有多听话，说他有多心疼我俩，我能把那宅子过到他名下吗？”
林方氏气得要命，怒道：“我咋知道事情会成这样子？那些话的确是我说的，但那都是我亲眼所见，没出事之前，他不也同样那般孝顺你么？”
林安心瞧着这两人又开始吵起来，心中冷笑，回头对林青山道：“大哥，先去屋里坐下歇歇。”
她又叫爱晴去给他倒杯温茶来。
“你嫂嫂呢？”林青山进了门，没瞧见邓金钗。
林安心笑答：“放心吧，嫂嫂没生气呢，又不是大哥的错，只是先前金鼓哥来过，又帮了大忙，娘便让嫂嫂回娘家去瞧瞧你岳母，金鼓哥说了，他要出门数日呢，再说了，咱家这会子乱着呢，我们怕奶又说些难听的话，娘让她先避一避也是好的。”
好歹也要给邓金钗一点缓冲的时间。
“青山啊，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么？”林顺河不知几时出现在堂屋门口，他有些胆怯，要不是林方氏催得紧，他都不想过来开这口。
林青山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沉吟了半晌，道：“爹，当初爷、奶说的，是大伯养两人的老。”
林家的产业、钱财，差不多都砸到了林顺风那个无底洞里，现如今他出事了，被人拉去做一辈子奴才，那是他自找的，谁叫他连老宅子都给抵债了，怪他么？
“我晓得，那个，这事儿，的确怨你爷、奶识人不清，上了你大伯的当。”林顺河知道自家崽女们估计快气疯了。
“可要我丢下你们爷、奶不管，我也做不到。”
林安心怒道：“你做不到，那你晓不晓得，大哥也做不到扔下你不管，大哥容易吗？他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婆娘崽女要养，当初，爷、奶那般一心为大伯打算，你吱过一声吗，哪怕你为自己的崽女说过一句公道话，我今儿，就不会把你们仨都给拦院子里了。”
林青山点头道：“大伯只是被拉去抵债，不是没命，待他安定下来后，一样可以照顾好爷和奶。”
“可是，那样的地方，真不适合你爷、奶去，就算去了，也没地方可住，你大伯如今也不知被那些人拉去哪儿了，要不这样，你就让你爷、奶暂时住这里，可好，左右已经三月中旬了，要不了多久，我也能上船讨生活，你二伯那边的口粮......”
“爹，你忘了，二伯年前已经给过今年的了，您啊，甭指望了。”林安心抢先开了口。
林青山跟着道：“我只管爹的口粮，大伯是什么德性，爹会不知？这么些年，还不是由着爷奶惯着他？”
林顺河一脸为难，他儿子说得也没错：“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去外头讨饭吧。”
“讨饭很丢脸吗？就该出去做个要饭的，哼，当初，爷跟奶是多瞧不起我哥哥，张嘴闭嘴就是小叫化子，呸！”提起这事儿，林安心的火气就蹭蹭直往外冒。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儿轮到这两人了。”
“不是啊，小闺女，你爷、奶那就是个说不清道理的，耍起蛮来，谁能吵得过两人。”林顺河不想同自己的崽女吵，他内心是愧疚的。
“呸，谁爱养谁去养，反正，我是不会管的。”林安心小手叉腰，刁蛮样儿十分娇俏。
林青山伸手揉揉脑门子，沉吟半晌，才道：“爹，你跟爷、奶暂时住这里吧，还有，大伯那里我会托人悄悄打听的。”
林安心气极，道：“大哥，干啥还要打听啊，全当是死了呗。”
林青山笑道：“虽说大伯签了死契，可他的儿子、儿媳们没有签字画押，那些人的卖身契，是做不得数的，就算能压下来做得了数，我还求之不得呢，这么大一家子在一起，挣的银钱总能养得活爷跟奶的。”
他打定主意了，他爷奶以前口口声声说，以后由林顺风这个大伯来给两人养老，他便成全这几人呗，其实，他也是蛮孝顺的，不是么。
就这样，林方氏老两口在林青山家暂时安顿下来。
林青山待林顺河出去后，这才小声对林安心道：“爷、奶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你少过来些，免得两人又在你身上打什么主意，我不在家，你嫂嫂一个人又要照顾这么多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怕她一个疏忽，看顾不周。”
林安心也是这么打算的，有林方氏这个拎不清的在，她不想过来自寻烦恼：“大哥，晓得了，你有何打算？”
“先住着看看吧，实在不行，青松不是还......大不了，再寻一地盖间屋子。”林青山真心不想动那笔银子，那是林青松留给他做生意用的本钱。
林安心也是晓得这事的。
“左右大哥要做的腊味生意，都是要等秋凉后才有得做，到那时，我手上肯定也有不少银子了，如果大哥到时银子还短手的法，我再借大哥一些。”
“行啊，反正还欠你一百五十两没还呢，到时一起还。”林青山对于自家亲妹子的提议，那是半点都不客气。
“喂，你干啥！”灶屋里响起听泉的尖叫声。
林安心暗道一声：糟了！
急忙往灶屋寻去。
林方氏正气得发飙：“不过是个婢子罢了，敢给老娘摆脸子，看老娘不撕了你，再说了，我吃的，那也是我儿子家的吃食。”
“儿子？哼，奶，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大——哥——家！”
林安心冲过去，一把抓住林方氏再要扇听泉的手，狠狠地往边上一推。
林方氏一个不稳，身子往灶上倒去，撞到了泥灶沿边上。
疼得她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奶，打狗前，还得看主人，我的小丫头，我可以打，我可以骂，旁人却是不能碰她一根头发丝儿。”
林方氏张嘴又要大骂，林安心冲她大吼：“给我闭嘴，以前不跟您闹，是因为我懒得费这个神，横竖一年也见不着您几回，现在，您即然住到了我大哥家，就给我安生点，不乐意？”
林安心秀眉一挑，冷笑道：“那就卷了铺盖搬出去，您俩爱上哪儿上哪儿，咱家可管不了您俩。”
林方氏闻言气得都快沤血了。
林顺河张了张嘴，又缩到角落里去了，林老爷子阴沉着一张老脸，到也没再说啥。
林青山事后寻到在篱笆墙边儿生闷气的林安心，郑重地同她道了声谢。
“大哥，如此客气干啥，你是我大哥，嫂嫂是你妻，又为我添了个可爱又聪明的小侄儿，更何况嫂嫂待我也是极好的，她做为孙媳不能开口同奶吵架，还不许我这个做小姑子的帮她先降住奶？”
林青山大松一口气，道：“你嫂嫂心眼不坏，又很孝敬爹娘，我......成天忙外头的事，奶又是那样霸道的性子，真怕你嫂嫂性子太绵，吃了亏也不肯告诉我。”
林安心拂掌道：“那大哥何不亲口把这话告诉嫂嫂呢，也省得她心生不安，不是么？有大哥给她撑腰，想来，她对上奶也能更气点。”
孙媳对上长长辈啊，那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又见她咬牙切齿，挥舞着小拳头，道：“唉，说起来，还是要辛苦大哥了，我真恨不得把大伯碎撕万段，尽给我家招麻烦。”
林青山觉得自家小妹越发娇憨可爱，伸手轻拍她头顶，笑道：“行了，莫气，大哥可舍不得你天天气鼓鼓的，我家小妹，就该成日乐呵呵的，爷跟奶这里还有我呢，莫怕。”
“嗯，大哥也要好生和嫂嫂说，万万不能因为那两人吵架。”
林青山点头，又道：“我知道了，你大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虽然事情结果很不尽人意，但好歹，林家这边少了一大祸害。
林方氏和林老爷子最终还是住下了，又没了林顺风撑腰，林顺河孝敬有余，但也仅此而已，他怕他的小闺女，怕得跟什么似的，所以，也不如以前那般猖狂。
至于林顺水么，当他晓得林顺风家的事后，只冷冷一笑。
那笑容比寒冬腊月里的风还要冷！
“左右，分家契书上写得分明，咱们该给的还是会给，对了，爹，娘，你们还得尽快寻个落脚的地方，就莫要在大侄子这里讨人嫌了，这里是青山家，是您孙子家，不是您大儿子家，也不是您小儿子家，没人再惯着您俩呢，安生些还能多过点好日子，可别又把这里折腾得鸡飞狗跳，会被人扫地出门的，多难看，不是么？”
这就是林顺水。
当真没有一点儿情份在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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