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心白了他一眼：“我是想问，你去岁从府城来回倒腾了几次，赚了不少银子，这一回，就没倒腾点别的？”
苏君扬跟个被人拔光了骨头似的，软软地赖在林安心的身侧粘住她：“我从那处贩了些上好的烟花回来，回头叫虎子带人给你送些来，州城的烟花比起府城的来，又精致了不少，我去岁就后悔没多贩些好烟花，这回可是带了不少银票去的，足足装了十五牛车回来。”
林安心从他嘴里才晓得，物以稀为贵，到哪儿都说得通。
苏君扬去岁贩的所有货物中，就数烟花的利润最高，今年，他索性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不但把卖姜糖赚的银子全砸进去了，自己带的几千两也扔进去了。
“咱们这边能吃得下这些烟花吗？”
苏君扬得意了，道：“我去之前就去郭家拜访过大姐夫，郭家老爷子今年正好六十大寿，这头一家便是要跟我大姐夫好生谈谈，我大姐夫晓得后，可是拍着胸口应下了，不但如此，还有几家要娶媳妇的，做寿的，都会舍得掏银子买烟花，对了，家里的姜糖做得怎样了。”
林安心晓得他要干啥了，无非就是厚着脸皮子，去看看这十里八乡有谁要买烟花：“不一定要做红喜事，其实，除夕夜放点烟花，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很是喜庆呢。”
苏君扬双眼贼亮，笑道：“哎呀，我家媳妇儿的脑瓜子是咋长的，老话说得好，什么锅配什么盖，爷这么会做生意，连爷的媳妇儿都很不赖呢。”
林安心不用瞧都能猜中，他身后的狐狸尾巴在得意的摇啊摇！
苏君扬不但给家中女眷们带了头饰，还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林安心挑了些适合小孩子玩的小烟花，打算送去给小鱼儿和林迎喜，还有她二姐家的两个小孩也有份。
苏君扬见她不肯多挑，又叫虎子给她搬了些送到暖月阁，说是他这个做姑父的，送给侄儿们玩耍的。
听泉和爱晴听了笑着一团，林安心羞得小脸红通通，跺着小脚躲闪开了。
好在未满正巧寻来，化解了林安心的尬尴和羞涩。
“林姑娘，夫人打发奴婢送些料子过来。”
林安心走上前，掀开她托盘上的红绸，定神一瞧，笑道：“这般颜色的料子，怕是送给我娘亲的吧。”
“夫人说少爷这次带回的料子不是很多，只捡了这么几块，叫姑娘万万莫要嫌弃。”未满的嘴越发会说话了。
林安心伸手翻看了一下，有四块料子，应该有两块是给林顺河的，她微微拧了一下秀眉，随即又松散开来。
“听泉，你叫个婆子随你一同走一趟，把这料子送去给我娘，对了，去厨房问问吴二娘，今儿做点心没，给我侄儿带一些。”
她叫来婆子，把那些烟花重新装进箩筐里，叫了一个婆子挑着随听泉等下去林家。
林家，冰冰凉的太阳晒在身上，叫人生不出一丝暖意。
早上被林方氏又来打秋风了，柳三娘晓得自己那间房存不住东西了，把她房里挂着的腊鱼腊肉都搬到了邓金钗、林青山两口子床后的梁上挂着，家中的鸡母只要下了蛋，她就飞快的捡起来收好，顿顿不是开蛋花汤，就是香葱炒蛋，再不，就是滑滑嫩嫩的蒸鸡蛋。
总之，她想尽一切办法变着花样儿耗完鸡婆每日下的蛋，绝不留到第二日便宜了林方氏。
同一天，在来秤砣镇的路上，林顺水挑着一对竹箩筐，同朱草儿走在路上。
“你说，这大雪天的，我让叫个牛车，你非不让，还要挑着这许多年货，三更半夜就起来赶路。”
朱草儿连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并不觉得冷，浑身暖和和的，甚至已微微冒汗。
“我到是想享这福，就怕我们租牛车回乡下的事被你娘晓得了，那还不得把这天都给掀翻了？你说说，当初要不是你大哥从中作梗，咱俩能背景离乡去作被人瞧不起的下人？再说了，我们出来的这些年，一年供奉两人二两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我们一家子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我晓得，你回头去了家里记得少说两句，省得又会吵翻了天。”林顺水对自己的爹娘也颇多不满。
“哼，我就觉得这银子是肉包子打狗，不对，打了狗，那狗见了我还晓得摇尾巴讨好我，瞧瞧你娘都干了啥，把我个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疼的闺女给逼得去跳河，呸，小妾是那般好做的么？碰上心善的大妇，顶多弄得个蹦不出个子儿来，碰上心恶的，死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甭瞧有些人家的小妾很风光，又是生儿又是得宠，要么娘家有银钱撑腰，要么娘家也有人在朝中为官，哪个不是大有来头的，才能活得那般风光？”
“嗯，这事我心里有数，昨儿我接到这消息时，一宿都没合眼呢，印子钱是那般好借的么？不死都要脱下三层皮呢，我看还是趁早跟那大哥一家分开单过才好，再加上咱们这边的习俗就是老大给老人养老，我就是担心爹娘会反对这事。”
提起分家的事，不光林顺水愿意，林顺河家，除了他之外，全都愿意单过。
“呸，你大哥就会在背后撺掇着，哄着你爹娘瞎胡闹，我们出来这么些年，一年供奉二两白银，这么些年下来，都有好几十两了，莫要说我们出来之前，就已经因为那占宅地的事搬出来了，说是没分家，你爹娘除了晓得要银子之外，还会干啥？但凡家中有事，谁能从她手里弄出一两半两，当然了，你大哥除外，你爹娘心中，就只有你大哥才是两人的儿子，你跟三弟，全都是树桠里结的。”
朱草儿这次回来，是铁了心要把这家给分了。
“玉竹要出嫁，青柳要说亲，迎喜和金枝眼看着也能下地跑跑跳跳了，眨眼的功夫，两孩子也到了该学东西的时候。”
林顺水安慰她：“这是事儿心里有数，你莫要担心，青松捎信来，就是为了商量着，咱们暗地里使把劲，把这家给分了。”
“我就闹不明白了，你大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还是家中余粮数万担，胆儿真肥，竟敢跟人借印子钱，那是能借的吗？弄个不好，可是要连累咱们一家子的，凭啥我们辛苦赚的银钱，就该给你大哥收拾烂摊子？我就不愿意。”
“这事儿到了家后，万万不能提起，要是叫我大哥晓得了，还不得套住咱们不放，我跟顺河在他眼里，大抵就跟那摇钱树差不多。”
朱草儿冷笑：“我到想要这么一棵摇钱树，他咋就不乐意当我们的摇钱树呢？”
林顺水心里越发不痛快，也就没了跟朱草儿继续说的兴致。
两人也加快了行往下塘村的脚步。
朱草儿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想再提这些烦心事，一门心思琢磨着，听送信的人说，自家小闺女的绣活做得越发像样了。
也不知能换得几个钱，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自把小闺女和儿媳妇留在乡下后，她俩口子统共就是在去县城前给了柳三娘一点钱，应该是不够用的，可无论她媳妇还是她闺女，至今都不曾捎过信给她，让她托人捎些铜板子回去。
朱草儿越发觉得，自家闺女和媳妇的绣活换了钱，应该能养活自己了。
她如此一想，脚步也松快了许多。
明年，她俩口子都会回下塘村，只留了她的两个儿子再做一年，待活契满期后，便叫了两孩子回来。
做那下人，终不如自己买点田种来得快活。
下晌的时候，林顺河被林方氏打发牛角儿叫走了，说是家里屋顶上的雪又该扫了，还有，猪圈也该收拾一下。
柳三娘听了直冷笑，家里的这些活都是她亲生的三儿子干的，林顺河当时瞧见了，可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吧唧吧唧抽着旱烟，掉头就窝回屋里了。
连着吃了好几帖散寒镇痛的草药汤，林顺河今儿才好点，能站起来走动了，林方氏不知咋晓得这事了，马上打发牛角儿来喊他去做事。
邓金钗很忧心地望着林顺河离去的身影，问：“娘，爹这样的身子骨，去那边干活真的好么？”
“死了才叫干净。”柳三娘的心情很不好，心头火正滋滋作响，回头见邓金钗还望着他的背影，又道：“花了那许多银钱，都不晓得心痛，哼，他这都是自找的，等他以后瘫在床上了，看那一家子会不会伺候他，呸！”
她回头瞪了林顺河的后背影一眼，又道：“你们总要想法子摆脱那一家子狗皮膏药才是正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是孙辈儿，上头还有好些长辈顶着，你跟青山没有养了公公、婆婆，还要养爷、奶的事，养那两口子，是长辈们的事，晓得不？”
邓金钗忙答晓得了。
“你奶老能作了，把她这个儿子折腾死了，看她还没有没这般好命。”柳三娘心死后，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情份了。
邓金钗怕她心中有气，忙扯开话题，问她：“娘，今儿难得天放晴了，要不要再扯些萝卜晒了做辣椒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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