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一家的活契，只有一年就到期了，听二伯娘的意思，今年做完后，便不再打算继签活契了，又说两人年纪大了，想回家安置。”林安心挑能说的说了。
邓金钗点头：“这事儿我听娘提起过，不过，大伯娘听说这一事儿后，来咱家闹过好几回了。”
“教女红的事？”林安心不高兴地道：“当日她也提过，但她两个媳妇，我瞧着比她还不如呢，一个两个都推说有事，就那样的脾性，请我教我都不乐意。”
“不是这事，牛角儿同牛碗花都不喜欢学，你可知为何？”
林安心答：“不就是懒么，估摸着觉得做这个太累了吧。”
邓金钗摇头，告诉她：“是也不是，一个是觉得学这个太累，这事是累点，可也能换到银子不是么，两人瞧不上，一个是不如打叶子牌赢钱快，二个嘛，谁心里不都有个小算盘，我估摸着，两人都不愿学，是怕被咱们大伯娘当丫头片子使唤也就算了，两人心里门儿清，大伯娘这是想把两人当摇钱树，学绣花，哪里有靠打牌赢钱快，即轻松又不用累得半死不活。”
“那大伯娘还来咱家闹腾什么劲？”林安心想不通了。
“哼，刚不是说了么，两人因为要跟你学女红，又加之并无活契在身，便留在咱家，想着跟你学女红，大伯娘听说两人留在家中，便说这事不公，怎么着能叫两人在这家里白吃白喝，还说尽占咱家的便宜，又怪咱爹娘，即然有口粮养这两个赔钱货，为何不能拿出多余的口粮来孝敬爷、奶。”
“嗬，她还真有脸说，那口粮拿出来，指不定进了谁的肚子呢。”林安心可不信牛梅花如此大度。
“娘自然不肯，爹也不高兴了，听说，上回你拿回来的那几匹棉料子，属爹的那两匹不是被奶拿走了么，结果，你猜怎么着，得了便宜的是咱大伯同大堂哥呢！”邓金钗对此事多有记恨，同时也很埋怨自家公公，那么好的料子，便是拿去当铺死当，也能换个大几百文钱，怎就不想着给自己当家的多裁两身？
却便宜了隔房的大伯同大堂哥，再亲，能有自己的儿子亲吗？
“咱爹为这事不高兴了？”林安心觉得挺稀奇的。
“能高兴吗？咱爹身上，统共就一身好衣裳，还是你年前给裁的新袄子，细棉料子的衣裳，他还没一件呢。”邓金钗又接着道：“大伯家打得一手好算盘，大伯娘话里挤兑二伯一家，二伯娘被她气得不行，菜花嫂子面儿薄，被大伯娘的话差点气哭了，一个没忍住，便兜出她家每月都给咱爹娘五十文做生活开销。”
林安心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估摸着，自家堂嫂的话是捅到了马蜂窝。
“大伯娘闹着要接了两人回去住？”
“回去住？拉倒吧，她会有这么好的心思？她就是见不得那钱进了娘的兜里。”邓金钗对牛梅花的做法十分不屑。
“她得了这消息后，立马就回家去了，没过多久，你奶就拄着拐杖上门来，还没进门呢，就先干嚎上了。”
林安心可以想像得到，林方氏那副死爹娘的样子。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子，道：“爹由着她这般闹腾，没见过哪个当娘的，竟生怕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了。”
“奶就是这糊涂性子，有些事你怎么同她说道理，她都说不清的。”
邓金钗同样不喜欢林方氏，只又道：“大正月里的，谁乐意瞧到这样的事，也就爹让着奶，好歹把她劝进了屋，你猜怎么着，奶一坐下来，便骂爹娘不孝，话里话外也捎上了二伯一家子，更说二伯是个软耳根子，竟由着一个娘们给夹着，气得二伯娘当场要翻脸呢，当时，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是你大哥回来了，奶才没那么闹腾。”
“大哥劝得住奶吗？”林安心一点都不信。
“没劝，你大哥只说了一句，要不，请了你回去瞧瞧。”邓金钗不得不承认，林安心如今在林方氏的眼里，那就是一坨金疙瘩。
林青山不过一句话就降住了林方氏，他也不拐弯抹角，一开口便问林方氏这又是闹哪一处，是巴不得他们这一房永世都不能兴旺起来么，还是林方氏要咒自己的儿子、孙子们都穷得叮当响，永世都只能被人看不起？
林方氏一时被他顶得没话说，好半晌了，才嘟嚷了一句，干啥，林玉竹、朱菜花要住在林顺河家，就不能住到林顺风家，还说，都怪柳三娘同朱草儿窜拙的，勾得自家男人立不起来，这才由着两人瞎胡闹，按理儿，两人就该去林顺风家住。
“去大伯家？奶真是这么说的？那破屋子能住的下吗？”不是林安心看不起，而是，林顺风一家子的茅草棚，比林安心娘家的也大不了多少。
更何况，林顺风一家子老老少少加起来，可是有十多口人。
“大伯那一大家子，不是都挤着住么？爷奶占了一间，大伯、大伯娘占了一间的话......”
邓金钗答：“爷奶占半间，大伯两口子占半间，四个人住一间，不过是中间隔断了，爷奶住南屋，大伯两口子住北屋，大堂哥一家住一间、二堂哥一家同青柏住一间，还有什么空房间？”
林安心不由问道：“那玉竹和菜花堂嫂住哪儿？”
“奶的意思是，把那间堆柴火的杂屋收拾出来，让两人在那屋里挤一挤。”邓金钗都不晓得，林方氏是如何开得了这口的。
“挤杂屋里？”林安心气笑了，道：“她这是啥意思，二伯还不得跟她离了心，就奔着那五十文铜板子看，也不该叫两人住那么差的地方。”
“嗯，奶本就是个说不清理儿的，不依了她，就在家可着劲儿闹腾。”
林安心恼了，道：“必是大伯娘回去把这事说了，估摸着还说了一些话，奶才会这般闹腾。”
“左右是想贪了那每月五十文钱的开销，你奶的算盘打得响，也要看人家做爹娘的乐不乐意，你二伯娘也不闹腾，只同二伯说了几句话，她是不愿意儿媳、闺女去大伯家的，一个柴房太差，二个，家子男子太多，况且大伯一家子是什么性子，你二伯两口子能不知。”
林顺水自然也不想自家闺女吃苦，便同林方氏说了，即然说好了让两人住在林顺河家，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方氏还想闹腾，林青山告诉她，这事是林安心说定的，林方氏若觉得不妥，要不，她自己来同林安心说，又说，林安心开口留了林玉竹同朱菜花在娘家住上一年，得了空，还会时常来娘家走动走动，到没提两人随了林安心学绣花的事。
林方氏不想得罪林安心这个金疙瘩，更怕苏君扬那小霸王，一言不合就开揍。
林安心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就不该让爷、奶跟大伯一家子住。”
“听娘的意思，当年，爷是打算让三家分开住，爷带着奶住在旧屋，如此一来，就能多占一处宅基地，也好给儿孙们多占点盖房子的地，可大伯死活不肯，在爷、奶跟前哭了数日，一直哭到爷、奶心软了，这才同意跟他住一块儿。”
林安心微微垂眸：“怕是他早早就盘算好了，要靠着爷奶过活呢。”
“可不，大伯不但懒还好赌，赌输了也就罢了，顶了天就是回来卷了被子闷睡几日，若是赢了钱，必定会打了酒，又买两只烧鸡回来，一大家子关起门来吃得老香了，哄得爷、奶高兴，叫他吃上两杯，他惯是个贪酒的，酒量又不大，两杯下肚，就能发酒疯打人拆家了，好在他还晓得，爷、奶打不得，顶了天就是吓唬吓唬你奶。”
提起林顺风，邓金钗就是一肚子气，有时林顺风手头紧，家中断了粮，总会窜拙着林方氏来家中顺米顺油顺青菜，自邓金钗嫁过来后，越发猖狂得利害。
“不过是一点菜的事，这事又不能往大里闹，偏那一家子都是厚脸皮，瞧着我日日在菜地累得半死，也不曾来搭把手，到了菜能吃的时候，天天挎着个菜篮子来，把那菜地就当自个儿家里的，我若说些闲话，第二日，整个下塘村都会知道，我这个做孙媳的，一点都不孝敬爷、奶，连点不值钱的青菜都舍不得给两人吃。”
提起这些破事，邓金钗就是一肚子火。
碰到林顺风这样的人家，林安心一时也没法子，她见邓金钗越说越火大，只得把话题一拐，问道：“其实，这事说来还是因为不曾分家之故，若分家了，各家顾各家，大伯家有吃没吃，都跟咱家没关系了，况且小鱼儿越发大了，这用钱的地方也一日多过一日。”
“你说起这事，我差点儿忘了，临来前，娘悄悄告诉我，二伯一家早就想跟大伯一家撇开了，凭啥这些人累死累活，就养着那一起子懒虫，再说了，爷、奶又不是不能动弹，大伯家也是有一大片菜园子，哪年不是爷、奶帮忙弄出一小块出来种菜，便是不够，就窜拙奶来咱家要。”
“二伯一家必是想单过的，大伯一家懒得太不像话了。”林安心琢磨着，还有一年呢，怎么着，她都得想法子弄得林家分家单过才好。
“况且，大伯还是个爱赌的，若不快些分家，没准哪日就给几家惹上大祸事。”
“那可咋办，这个赌可是沾不得的，我就瞧见过，有人因为赌，把婆娘崽女都给输个精光的。”邓金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急。
“也急不来，爹一直不同意分家呢，这事得慢慢想法子。”
邓金钗抱怨道：“连二伯都嫌弃大伯一家子太懒，就因为爷、奶在大伯家，所以，总窜拙着爷、奶要二伯、同爹把钱都交上去，我觉得吧，这事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偏生公公还觉得，养大伯一家子都是他和二伯份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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