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金钗吃住在林家,又是林家的大媳妇,季春花只要脑子没被门夹坏,肯定不会事先说与邓金钗知晓的。
林安心不接她的话,邓金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坐在那里纠结了半晌,终咬了咬牙,小声道:“小姑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你哥,因为你的事,你哥心里一直有根刺,你若好言相劝,又说你在苏家过得极好,想来你哥不会再怨我,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亲侄儿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我?”
林安心先是很吃惊,邓金钗开这个口,想来林青山是真的恼了她,只是,这样的事要她开口,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要我帮你,我能如何帮你,我便是不说,大哥瞧我如今的气色十分好,穿戴又极整齐、干净,想来他必宽心不少。”
邓金钗自是明白她说的是大实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这心里没底,你大哥虽然话不多,可性子十分拗,有时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安心心中无奈地叹了回气,就冲着柳三娘这个原主的亲娘老子,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过,邓金钗提出的要求,她也不得不应,她若应了,想来邓金钗心里会舒坦些,也会对柳三娘更好些。
“我寻个空子试试,其实,我现在的日子,比在那边好过太多,我大哥心里肯定有数,其实,说不说都没什么。”林安心是真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不过,你即然说了,我自会同他说,也好叫你安心些。”
邓金钗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见她并没生气甩脸子,这才朝四下看了看,眼神看向北屋时微微一滞,后又把脑袋朝林安心这边靠了靠,压低了嗓音道:“小姑子,说真心话,我还是盼着你过得好的。”
林安心看了她一眼不语,只默默地给她继了一盏茶,浓浓的桂花香气,在室内瞬间漫开来。
她微微呷了一口桂花茶,这才道:“我也盼着我自个儿的日子,能越过越省心。”
邓金钗笑起来还算好看,叫人看着顺眼,只见她突然伸手一抚额,又压低了嗓音道:“看我这记心,光欢喜着你过上好日子了,竟把一事给忘了。”
说完,她把手中的桂花茶一饮而尽,把茶盏小心翼翼地放桌子上,再弯腰低下身子。
林安心才注意到,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用块旧布盖着的竹篮子。
邓金钗把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桌上:“这是娘做的芋头窝子,已经用剁辣椒拌好放坛子里密封了两个多月,进坛子前,娘已经再次清洗过了,直接拿来煮新鲜鱼就可以。”
芋头窝子是楚州人的说词,就是芋头的杆子,先用开水焯过,然后装在一个木桶里用大石块压出水,压一段时日后,再取出来清洗干净,放太阳底下曝晒大半天,再拌上剁辣椒装进瓷坛子里密封好。
林安心以前下馆子时吃过这玩意儿,拿来煮新鲜鱼当真是一绝,够鲜!
“娘有心了,回头我拿给婶婶,正好她说明儿去镇上再买几条黄骨鱼回来。”
邓金钗看向她欲言又止。
林安心这才道:“大嫂可是还有话要说。”
“这个......小姑子。”邓金钗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林安心的左手,这才小心而谨慎地低语:“金鼓他......”
“金鼓哥?咋啦?”林安心觉得邓金鼓的为人还算不错,见邓金钗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咯噔。
莫非他出什么意外了?
邓金钗的目光躲闪:“哦,没,没,没啥,就是有些担心你,不知道你在苏家住得可还习惯,我今儿瞧你这样儿,下回见了他,定要与他说说,你在苏家过得很好,也能叫他放下心来。”
林安心笑道:“金鼓哥人是挺好的,听说他现如今生意越做越红火了。”
“嗯,咱家今年托了金鼓的福,今年秋晒下的干鱼全都卖给他了。”提起这生意,邓金钗的笑意关都关不住,因为邓金鼓做这营生的原故,没有了鱼贩子在中间压价,林家今年的收益相比往意确实要高出一两成,因为这事,邓金钗在林家两老面前十分有脸。
每每家中做了些沾荤的,林顺河也会叫她吃上一筷子了。
“看来金鼓哥今年要大赚一笔了。”林安心听说今年河里封河早,渔民们比去年早收工十天左右。
“他把收上来的干鱼虾多压了十多天,这才送去县城的,到是比旁人多赚了一成多点,如今,家里已经堆了不少干鱼虾呢,他打算这段时日都不去县城,待到货收得差不多了,那时离过年也不远了,再套了驴车去县里走一趟。”
说到驴车,邓金钗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这驴车还是典当了林安心换来的银子。
“不过,你知道金鼓有时有多执拗,那就是一个死脑筋,他这般辛苦赚银子,听他说,只是想早些把你赎回去。”邓金钗还是很希望林安心能回去娘家。
不说邓金鼓一根筋的只认定了她,就说季春花这个娘老子,这才把林安心送来苏家多久。
她已经悄悄来顺水村不知几回了。
跟人多次打听到,林安心在苏家过得极好,苏阳江两口子视她如己出,季春花这才放下心来。
“我娘心里一直不好过,后来,听说苏家待你不错,这才放下心来,她说,若是你真的不好过,她定会良心难安。”邓金钗说到这儿,又弯腰从竹篮里取出一物。
林安心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物于她而言,最是眼熟不过。
竟然就是那个月白底墨彩喜鹊登枝圆瓷盒。
她睁圆了眼儿,小脸上贴满了惊诧,颤抖着小手指,指着那圆瓷盒半晌说不出话来。
邓金钗瞧她那“激动”的样儿,心里一暖,还算有良心,没有忘记她三弟待她的好。
她又伸手轻轻握住林安心指着的小手,帮她轻轻收回去,又把左手抱在怀里的瓷盒子轻轻放桌上。
“金鼓说了,这原本就是给了你,自该由你带在身边。”
邓金钗的话并没有全说,当时,邓金鼓神色忧伤地还说了一句:留在她身边,也好给她留个念想,好叫她在苏家难熬时,能让她记得,他终究不会负了她。
林安心伸手揉脑门子,她不由有些头疼。
“你放心,这事儿我不说,你不说,无人会知。”
林安心终叹了口气,伸手把那瓷盒子往邓金钗面前又再推了推,道:“这东西,我不能收。”
“哎,你生哪门子气,不过是值个几十文铜板子的旧东西,怎就不要呢?再说了,金鼓说了,这东西你用惯了,怕这东西没在你身边陪着,会不习惯,我瞧着这个东西不错,拿来装针头线脑很不错。”
邓金钗其实是瞧中了这个盒子的,只不过她如今依靠邓金鼓,才在林家人面前十分有脸面,自然不会违了他的意思。
“这东西,还请大嫂带回去交还给金鼓哥,叫他好生收好。”林安心知道这是前朝之物,自然不敢轻易收下这么贵重物品。
只是,这话她并不打算告诉邓金钗。
林安心觉得,这个东西是属于邓家的,邓金鼓与邓金锁这两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才最有权利处理这东西。
“那可不行,如今金鼓在我娘家,那可是说一不二,他决定了的事,无一人敢反对。”邓金钗一想到邓金鼓把东西交给她,她若办不到的那眼神,她就觉得尾椎骨凉唆唆的。
林安心不免再次头疼,她索性耍气了小脾气,把身子扭到一侧,背对着邓金钗,生气道:“我不管,总之,这东西我不要。”
邓金钗却笑道:“那我可不管,金鼓是我亲弟弟,我自然要偏帮他,东西左右我是交给你了,再说了,你何必因为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与他拧呢,拿着当针线盒挺不错的,听说你在学着绣花呢。”
林安心正了正脸色,再次强调:“这东西你拿回去还给他,我真不收,你若不拿回去,回头我就把这东西给扔了。”
“那我可不管,左右我是完成了金鼓的嘱托。”邓金钗并不让步,又道:“反正东西给你了,是你的,你爱咋处理都随你。”
邓金钗是在赌林安心的人品,她知道林安心肯定不会舍得扔掉。
想了想,又道:“你若是实在不想要,回头你把东西亲自还给金鼓吧,也省得他见了我,回回都说我,怪我没有帮他办好这事儿。”
林安心一听越发头痛得紧,一时又无计可施,只得叹气道:“罢了,我寻个空闲再还给他。”
好歹是前朝大内造的古董,怎么着也能值个千儿八百吧。
她也担心邓金钗因为不知其估值,便随手乱放,万一被懂行的人顺手摸走了怎么办,好歹邓金鼓待她还是不错的。
便是冲着这份情谊,她也是该帮他保管好才行。
邓金钗见她松口同意,暗中舒了一口气。
托自家三弟的福,她在林家的日子才真正叫着过得舒坦了。
哪怕林青山心里不痛快,面上却是被林顺河给压了下去,不敢给她脸色看。
“哎哟,可算是把他交待的事给办妥了,他如今会做生意了,见的世面也大了,越发牛心左怪起来,连爹娘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呢。”
提起邓金鼓如今的性子,邓金钗不由有些发愁。
邓金鼓再如何大,也不过才十岁而已,邓大郎是亲爹,能害了他么,偏邓大郎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而且还越发变得爱顶嘴了,总能找出邓大郎话里的错处。
弄得父子俩个如今的关系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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