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汉子，自然就是苏阳。
和程仲甫直到走过问心桥，自问心桥上自主醒来才看到青衣老者不同。
刚刚在问心湖畔落地，苏阳便已经看到了青衣老者。
不但看到了青衣老者。
他甚至能看出青衣老者的真身，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青龙。
便是那长长的问心桥桥面，都是由其真身的尾部幻化而成。
只是这些，青衣老者却看不到。
所以他只是神念微动之间，便将尾部所幻问心桥移动到了苏阳面前，想让他如旁人一般，先接受问心桥的考验。
看到桥至面前。
苏阳拾阶而上。
看着苏阳向自己走来，青衣老者的嘴是情不自禁的越张越大……
毕竟作为问心湖之主，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问心桥的玄妙。
看似只需走过便可。
但事实上想要通过此桥抵达他的面前，所过之人却必须接受内心之内每一个心劫的考验。
除非是通过所有心劫的考验。
否则的话别说是走到他面前，便是不直接沉沦劫海，永世不得超生，就已经不错。
如苏阳这般虽步履不快，却始终眼神清明，款款而行的状况。
他可还从未经历过。
甚至便是连当年已经修至半圣，已经只差一步，便足以登圣封仙的帝象君，都不足以做到。
“这家伙不过区区筑基初期……”
“他到底是如何能做到的？”
想着这些，青衣老者眼眸微动之间，早已是一片金黄。
神龙凝视！
破除一切虚妄！
低吟声里，金黄之中勐然迸出了一双诡异竖童！
只是在竖童之内，青衣老者依旧只能看到一片银芒。
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看不到。
而苏阳，却已经在此时走到了他的面前。
注意到青衣老者的神色，对问心桥可谓一无所知的苏阳狐疑无比，皱眉道：“前辈如此，莫非某家身上有何不妥？”
“世间生灵，能不被老夫神龙凝视堪破者只有两种！”
“一是神！”
“二是魔！”
说到此处，青衣老者微微一顿，然后才道：“可你之气息，既不是神，又不是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已经能幻为人形。
说明你的修为境界，比之白虎肯定只高不低！
白虎都能看破某家跟脚……
你这青龙却不能？
听闻青衣老者之言，苏阳很想说你个老龙，是逗我玩么？
不过看青衣老者的模样，似乎并不似作伪。
苏阳在冥思苦想之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上了白虎的当。
其实白虎并未堪破自己的根脚。
只是因为当时白虎残魂身处灵台神域，看到社神分身居然可以端坐于自己灵台之内，所以才做出了神性融于凡躯，凡魂于神灵交融的猜测。
结果自己不但没有发现不说，还居然主动给白虎交底，坐实了其的推测。
想到此处，苏阳是一脸恼火。
心说自己要是给人骗了也就罢了。
可这被一头畜生耍的团团转这事要给人知道，自己这脸怕都没处搁了！
这些心情，青衣老者明显是不知道的。
注意到苏阳神情变换，青衣老者还以为其中别有隐情，因而澹澹开口道：“老朽所问，只为好奇，若事涉天机不便透露，你大可明言，老朽不会强求！”
“倒也没什么天机！”
“就是有点丢脸！”
说话之间，苏阳反手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物道：“某家忽然有些饿了，不知道前辈饿不饿？要不咱们烤点肉吃？”
感受到肉块上传来的熟悉气息，青衣老者一阵无语道：“虽说妖兽之肉，食之大补，但你到底算是救了白虎一命，按说也算朋友……”
“再寝皮食肉，是否过了些？”
“过了？”
“某家救了它的命，它却将某家当傻子般忽悠！”
“寝皮吃肉，那都是轻的！”
“也就是当时局面！”
“否则的话，某家都恨不得将其取鞭泡酒！”
苏阳闻言冷哼，也不搭理青衣老者，只是手掌微展之中，便已经生起灵火，将白虎肉烤的是滋滋冒油。
见苏阳根本不听劝告，青衣老者也只能假装看不到。
只是澹澹介绍起了这问心湖，甚至这缥缈洞天的来历。
表示远在神灭之战前很久很久，就已经有不少古神推演出了这场天地浩劫。
也曾想过无数办法试图避免，却始终徒劳无功。
甚至还因此推演出入无意外，在神灭之战数万年之后，整个东耀都会沦为地狱。
生长于斯的东耀子民，也将不复存在。
作为古神，即便陨落，却依旧有一丝真灵未灭。
只要还有人在呼唤她们的名字，那么她们就始终可以保有那么一丝死而复生，重焕荣光的机会。
如果东耀子民都不复存在了。
那么又还有谁会记得她们这些古神，又有谁还会呼唤她们的名字？
如果真是如此，等待她们的，就必将是无限沉沦。
最终连最后一丝真灵，都因时间消磨而消散。
这种结果，明显那些古神无法接受的。
也是因此，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便才有了这缥缈洞天，有了这青橙二域，有了这空天池灵焰谷和问心湖。
有了他和白虎，朱雀驻守于此，等待那个有缘之人前来。
听着这些，苏阳不仅想到了关于诺亚方舟的神话。
虽说细节方面多有不同。
但内核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在大难来临之前，想办法保存希望的火种。
想着这些，苏阳问道：“那么说来，真仙遗宝，天命之运，也是你所守护的主要目的之一了？”
“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可以一成不变的！”
“每一个选择，都会导致最后的结果和预期发生偏移，甚至是背道而驰，都未必没有可能！”
“所以天命之运，只是安排的一部分，而绝非全部！”
“某家在此守护的，只是一个可能，一个希望！”
“守护一个可能，一个希望？”
苏阳闻言有些不解，心说这几个意思？
“神灭之战，说是战……”
青衣老者道：“可你知道他们战的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苏阳一愣。
毕竟神灭之战四字，自穿越而来，他便听了无数次。
但究竟战的是什么。
不但是他，便是所有提及过此四字之人，怕是都从未细想过。
毕竟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四个字，都会下意识的以为不外乎是两帮人起了冲突。
但现在看来，苏阳觉得怕是这事，并非是两帮人起了冲突，来了个同归于尽那么简单。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不等他开口，青衣老者便已经继续开口道：“神灭之战，并非是她们之间起了冲突，所以开战——她们战斗的对象，是天！”
“是这天道！”
“天道！”
听到这话，苏阳凛然。
毕竟在这世界越久，他对所谓天道二字的理解，就越加深刻。
知道所谓天道，并非仅仅是天道法则那么简单。
天道更多的，是一种指向。
是一种结果！
如此理解的话。
那么所谓的神灭之战，其实就是一群古神对天道所指向的结果不满，所以才对天开战！
想清楚这些，苏阳也立即就明白了他自己多年来一直都无法想通的疑惑。
这疑惑就是自尧舜起。
东耀古神，神兽无数。
即便是再大的战祸，也不可能让那么多的古神，神兽一夕全部陨落，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现在他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了。
毕竟妄图改变天道指向结果的下场，除了死之外，又还能有什么？
沉默半晌，苏阳这才继续开口道：“曾经古神为何而战，为何而死，某家现在已经知道……只不过某家还是不明白这些，和你所谓守护一个可能和希望，有什么关系！”
“神灭之战，不但古神尽皆陨落，便是我等先祖，也难逃天罚！”
“只是和古神唯一不同的是！”
“天道对于我们这些神兽，看管的似乎没有古神那么严，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利用如缥缈洞天这等域外之地，藏蓄一丝血脉，并不被发现！”
说到此处，青衣老者看向苏阳笑道：“我等先祖血脉，乃是神兽！”
“世人只知我等先祖是神兽，却不知我等先祖本身，更是古神殿下坐骑！”
“坐骑与灵宠仿佛，到了一定可以心意相通，即便远隔千万里也能感应到对方这点，你该是知道的吧？”
因为觉得自己所修，不该像一般之修那样贪多嚼不烂，应该专精一样的考虑。
再加上之前家族之内，也的确没有得到过什么足以让苏阳看得上的灵宠灵兽的缘故。
所以直到现在为止，苏阳不但没有自己驯养过灵兽，甚至都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但因为家里就有一个灵兽宗核心之后袁翠的缘故，所以对于和灵兽灵宠相关的东西，苏阳却着实了解的不少。
所以关于灵兽和主人心意相通，且品阶越高，相通之能也越强之事，他也的确听说过一些。
也是因此，此刻再听青衣老者这话，想到对方真身乃是已经达到了蜕体化形境界的青龙，苏阳的表情就更是凛然。
因为通过这话，他已经猜到了青衣老者这话是想说，因为这种心意相通之能。
即便那些古神早已陨落数万年。
但只要他看到了可能，看到了希望。
那么他就一定有办法将这些让那些古神知道！
想着这些，想着自己从离开凡世，进入五华山脉。
随着自己的修为越来越高，所接触到的修行者层次也越来越高。
原本以为这修行界自己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苏阳，此刻再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世界的了解，还太少太少。
毕竟关于古神这些，之前他可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因此，他甚至怀疑在这些古神之外，怕还有很多很多，是连眼前这头青龙都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那关于天道所指向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才会逼着那些古神拼着全部陨落的风险，也要对天而战。
又比如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所谓天道划定出那些指向和结果！
总该有个原因，不可能无缘无故！
不过对于这些太遥远的东西，苏阳并未继续细想下去。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层次还太低，即便想的再深，也毫无用处。
因而在沉默半晌之后，苏阳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如果青龙看到了古神们想要看到的可能，希望，并将信息传递给了那些古神……
那些古神为了这可能，希望，又能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青衣老者摊手，表示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在这同时，青衣老者却又不忘很肯定的表示，一旦真有那时候……
即便已经陨落了数万年，但相信那些古神一定能做到些什么。
“毕竟，她们可是古神！”
“曾经也曾无所不能！”青衣老者道。
要真无所不能，那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苏阳闻言很想这么回答，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默默将喷香的白虎肉啃完，卷起一股水雾洗了把手，苏阳这才看向青衣老者道：“其实我本来想跟着去灵焰谷，看能不能弄死几个人，再捡点便宜，但白虎让我最好先让我来你这边一趟……”
说到此处，苏阳有些失落的看着青衣老者道：“前辈你所说的这些故事很精彩，秘闻很震撼，可我不肯定这些是不是就是白虎让我一定要先过来找你的原因的全部！”
“当然不是！”
“甚至可以说白虎让你过来的目的，和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毫无关系！”
“毕竟我刚刚说的那些事，以白虎血脉激活的程度，它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我猜它让你过来的目的，应该还是在问心桥上！”
说到此处，青衣老者一脸纠结。
毕竟根据规则。
来此之修必须得先经过问心桥的考验来到他的面前，才算是通过了那些古神的认可，可以问他三个问题。
苏阳没有经过桥的考验，按说没有问他问题的资格。
可苏阳虽说没经过问心桥的考验，但他终究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似乎又像是有提问的资格一般。
因而一时之间，青衣老者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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