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的睨了严书敏一眼，完全没有严书敏意料之中的欢喜，冷淡道：“说吧！你这般大费周章的唤她们寻我下来，可是有什么事？”话落，将手里端着的木盆子搁在地上，弯腰便擦拭起刻有沐氏二字的牌坊柱子来。
严书敏见她动作如此干净利落颇有些意外，同时也微微蹙着眉道：“姑母不该过着这样的生活的，您本该是沐王府的主母，不说一人之上，至少，有沐王府与郡王府在，您在府中亦能半手遮天的，如今您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五奶奶该是心疼死了……”
严氏动作不停，淡淡的道：“成王败寇，有什么好心疼的。”
她自己技不如人，众目睽睽之下输了个彻底，还有什么好说？
严书敏见严氏竟如此看开，连那些姑子的百般羞辱都能忍下，不禁蹙着眉道：“姑母这便认输了？甘心从此在此过着青灯古佛，任人磋磨到死？”
“您可以认输，可以放弃，可以任由她们作践您，可您想过芸雪妹妹没有？啊！”
“姑母！芸雪妹妹如今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等着您去救她呢！她自小被您捧在手心里，何尝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罪？芸雪妹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在那潮湿阴暗的地牢之中，是该多害怕？多彷徨无助？可您呢？”
“您缩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以为这便能赎罪了？以为这便能息事宁人，苟且偷生？”
不可否认的，严书敏的话是真真正正的戳到严氏的心窝子里去的，严书敏方才说了这么多，严氏都不为所动，只在严书敏提及沐芸雪的时候，她擦拭柱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尽管她很快便恢复了擦拭的举动，但那一下下还是被严书敏敏悦的捕捉到了。
严书敏心中暗喜，又继续开口劝导道：“姑母……芸雪妹妹可是您亲生的啊，您难道忍心看她受诸多般苦，受诸多般难？也忍心看她如您眼下这般被那些下作之人给作践了吗？”
严氏将手中的棉布浸在木盆中反复搓洗，抬眸睨了严书敏一眼，嗤笑道：“敏姐儿，你莫说你来此寻我，就是为了劝我不要自暴自弃，就是为了心疼我雪姐儿的！”
严书敏若是当真与她雪姐儿情同姐妹怕雪姐儿受苦受难，便该去央着父亲助雪姐儿一把，不求能将雪姐儿救出牢笼，只求那些狱卒看在郡王府的份上，看在银钱的份上，不要对她的雪姐儿太过苛刻，不要作践她的雪姐儿便好。
可是呢？
严书敏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对她有利的东西罢了，在她面前耍个儿心机，倒是太看的起她自己，亦太小瞧了她了！
“你想知道什么，便直截了当的说，我若能给，你便要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与我交换，你若还是空口白牙与我再说些有的没的，那你便请回吧！”
严氏直白的话叫严书敏那张莹白的小脸愈发的煞白，她原本想用迂回的方式与这姑母套话，怎知她姑母竟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截了当的戳穿她，让她觉得几分难堪。
严书敏咬了咬唇看着眼前的严氏，想了想，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姑母竟这般爽快，我便也不与您兜圈子了，坦白说，我今日到此，是为沐云瑾而来，正确来说，是为了打探沐云瑾的消息而来的。”
“想必，姑母来此家庙之前，便知道皇后娘娘很是中意那沐云瑾的，这点姑母毋须质疑，但，您不知道的是，那云妃娘娘与二皇子也很看中她，所以，敏儿想问一问姑母，那沐云瑾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令她们非她不可？亦或是，那沐云瑾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众人所不知道而对她们皇室中人最有利的？”
“这么说吧！皇上已经为敏儿与二皇子赐了婚，不日敏儿便要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了，云妃娘娘与二皇子的态度于敏儿而言十分重要，如果姑母知情，还请姑母坦诚告之。”
严书敏说着，又恐严氏会有所保留，又加了一记砝码，道：“况且，敏儿若是成了二皇子的侧妃，于郡王府，于芸雪妹妹都是有利无弊的，只要我与二皇子美言几句，让他多关照关照芸雪妹妹，我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还敢作践我芸雪妹妹，您说是不？”
不得不说，严书敏倒是个聪明的，区区几句话便把个中原因说清楚道明白，最后还利用了严氏为母之心。
想必如今真真正正还能让严氏放在眼里安在心中的也仅有沐芸雪了吧！
严书敏原以为她的一番话后，严氏便会与她坦言沐云瑾的一切秘密，却不料严氏竟是嗤笑道：“她能有什么秘密？她所依仗不过是沐王府与定北候府罢了。”
“至于皇后与云妃娘娘粘着沐云瑾不放，不过是为了皇子们的夺位之争。”
“我家王爷可是战王的后裔，家中还有一个有名望、有声望的巾帼英雄的沐老夫人，还有一个定北候府的姻亲，娶一个沐云瑾，便能将两个军中势力牢牢握在手中，加上如今的沐云瑾又不是个软靶子，她有过人的相貌，也有些小聪明，娶她不仅能在夺位上占得先机，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女子，带出去哪儿不是令众人羡慕的眼神？她的家世这点是你无论如何也争夺不到，也代替不了的。”
“这个信息没能帮到你，倒是叫你失望了！”
说到最后，严氏竟是带了几分的自嘲。
皇后与云妃为何能属意那沐云瑾，还不是为了利用她罢了，不为皇位之争也为了博一博面子里子，如何会舍她其旁人？
她若是能早些想明白这些事情的关健之处，也不至于叫她的雪姐儿白白的失去了清誉，成了旁人的笑柄。
只可惜，她的觉悟太晚了！
严氏面上挂着嘲讽，又换了根柱子继续擦拭着，唇畔上挂着的讥笑不知是在笑严书敏太过天真还是笑自己过去看不清现实，以为让雪姐儿爬上太子的床就能成为太子妃，白白糟蹋了自个女儿的清白……
不过……
严氏擦拭的手一顿，看着不知思量什么陷入深思的严书敏一眼，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如若你当真心疼你芸雪妹妹，待你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之后，还请你看在表姊妹的份上，请二皇子与大理寺卿说说项，不敢说你芸雪妹妹完全的无辜，至少，莫要让人作践了她，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严书敏原还震惊在严氏的话之中的，这会子听了严氏的话，不禁牵强的笑道：“这是自然，天色也不早了，敏儿便不打扰姑母了，告辞了……”
她嘴上应着，但，严氏后来的话，她能听进去几分，那便不得而知了。
严书敏来时信心满满，原以为得知沐云瑾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后宫之主与宠妃看上，自己便能取而代之，结果，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哪儿是沐云瑾一个人的事？
不还是靠她身后的沐王府和定北候府的吗？
朝中势力固然重要，可手握重兵才是关健啊！
她如何能取代？
靠什么取代？
严氏看着严书敏垂头丧气的上了标有严字的马车，直到马车离去，严书敏都不曾再与她多说一个字，可知严书敏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的。
与其靠着严书敏去救她的雪姐儿，还不如……
严氏眸光闪了闪，越发的拧紧了手中的棉布的，浑浊的水从指缝中漏出，滴在木盆里，待她拧完最后一滴水，便将木盆子整个端起，转身来到那竖起耳朵的两个姑子面前，道：“我知道你们会与老夫人或王爷所说今日之事，我也并不打算阻拦。”
“只是，你们要记住一点，如今我不过是来此受罚罢了，不代表我今后便要在此长伴青灯古佛，说到底，王爷一日未休妻，我还是沐王府的主母，还会有出头之日，静衣师姐与静顺师姐若能看在我的份上替我给大小姐传几句话，过往种种，我并不会与之计较。”
“当然！你们也可以当我在说笑话，亦可以如往般作践我，不过，想必两位师姐都知道何为做人留一线，并不需要我多言的不是？”
那静衣听了严氏的话，细想了一番，便面带狐疑的问道：“那……你要我们给大小姐带什么话？”
“多言不便，我一会回禅房取纸张写与你们，还望两位师姐稍候片刻。”
……
天元书斋·女子学苑
沐云瑾坐在窗棂旁借着透进来的柔和日光看着从家庙传过来的手书，唇畔上挂着一抹弧度久久不曾落下，一双含了潋滟水光的眸中满是戏谑之意，她正欲与兰馨交代些什么，便见身着一袭淡紫色，用那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制成华服的慕容羽荆踏了进来，他甫一踏入沐云瑾的学苑，便将苑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不仅红绫与兰馨，连带着沐云瑾看他这般妖孽的装扮也不禁微微酡红了小脸。
这人素日里一身莹白素衣的简单打扮，且都引人注目，如今着了一身这奢华的光亮华丽贡品柔缎制成的华袍，更是叫人觉得贵不可言，移不开眼。
果真是人靠衣妆么？
沐云瑾尚未发话，那慕容羽荆便习惯性的紧挨着她坐下，又捧着方才沐云瑾饮用过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尚有余温的茶水，这才将人揽在怀中柔声询道：“在看什么这样高兴？”
他甫一进门，便瞧见了他的小云儿面上挂着戏谑的笑意，又不知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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