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哲人形容时间如流水。于飞想,既然如流水,那一定是有时快有时慢。就像他现在,晚上时间快如电,白天时间慢如牛。
无相神功当然只能晚上躲在床帐里偷偷练。一个打坐,几个周天循环,天就亮了,只能收功下床。
但是白天的时间难熬啊。他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屁孩,除了吃也没什么大事,没事儿做,时间就难熬。就像现在,无聊至极的看着他的大姐姐兴致盎然的做茶。嗯,是做茶,不是泡茶。
在宋代,茶不是一片一片的叶子,而是一枚一枚的小茶砖。
喝茶之时,需要将茶砖烤香、碾碎、磨成茶粉、筛去茶梗,放到建窑出产的黑釉茶碗里,用热水调成糊糊,再续入更多的热水,用竹梢做成的仿佛小扫把一样的茶筅,搅拌敲击,打成一碗泛着厚厚泡沫的茶汤。
一般品评茶汤,说要把“云脚”调得松一些才好喝,那正是宋代茶人常讲的术语。所谓云脚,就是指茶汤上层泛起的泡沫,因为在搅拌和敲击过程中,形成大量细密的小气泡,所以显得雪白而松软,厚厚堆积在水面上,仿佛天边的白云。这叫点茶。
还有茶百戏,能使茶汤瞬间显现瑰丽多变的景象。若山水云雾,状花鸟虫鱼,如一幅幅水墨图画。这就需要较高的技巧了。
他的大姐姐徽柔玩的不亦乐乎,于飞却看得索然无趣。不时打着哈欠,表示抗议。
苗氏正在指点女儿茶艺,乳母廖氏正紧张看着手里的茶汤。香草已经被放了回来,此时也和徽柔挤在一起摆弄着茶盏,两人大呼小叫。于飞似乎被遗忘了,丢在一边儿没人搭理。
经过十多天的修炼,于飞终于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炼精化气阶段,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引天地元气开辟气府,可以说,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被玄牝珠搞定了。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打通督脉,就可以引天地元气入体,从百会穴入,沿任脉下行汇入丹田,再由丹田沿督脉上行至百会穴,形成小周天循环。
想要打通督脉,必须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此三关艰涩难开,甚至有人一生也无法打通。
好在,于飞昨晚已经打通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中的最后一关。今夜只要顺利,就能打开百会引天地元气入体。功法第一层就算是入门了。于飞很期待。
而且,于飞的身体正在以让人惊讶的速度变得丰满起来。用丰满形容是很贴切的。
因为最兴来瘦小干瘪,完全没有长开,就像缩水的干萝卜。而现在,萝卜皮迅速的膨胀起来。筋骨血肉都在日渐充盈,尤其是脸上的皮肤,温润透出光彩。甚至个头都长高了些。
“元童。”于飞叫道。元童、香草都是专门派遣来贴身服侍他的內侍,香草十一岁,元童只有八岁。
从最兴来记事儿,他们就在身边了,很是亲厚,像是小伙伴。几天前被放了回来,能看得出来受了不少惊吓,倒是没有动刑。
等了一下不见有人答应,于飞扭头看见元童蹲在地上,背靠着柱子睡得正香。
他的心里升起怜悯的情绪,元童是个太监,更小的时候就被净了身。是入内内侍省从民间收罗的孤儿,从小在宫里培养长大,是专门为像他这样的小皇子、小公主准备的。
就像民间的大户人家也有家生子,忠诚是没有问题的。而忠诚正是主家所看重的。
于飞不去管他,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视力变化。在神秘山谷,他接受了玄牝珠的灌顶洗练后,看任何东西都觉得异常清晰,哪怕是在当时那种昏沉沉的环境下,也能看清楚山洞里石壁上的缝隙。只是没有太在意,当成做梦了。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重生在小皇子最兴来的体内,眼睛看到的东西还是清晰无比。
随着修炼进度,眼睛变得越发的神奇了。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茶盏上浅淡的暗纹,在他眼里就像放在放大镜下观察一般,纤毫毕现。
再看远处大约五十米外的花草树木,叶片的脉络甚至都能看的清楚。尤其是夜里,黑暗于他而言,和阴天时天色略暗的景象差不多。
还有一项变化,他自己称之为灵觉。就像是第六感,对某些事的发生竟产生了模糊的直觉,甚至能发觉周围人的情绪变化,那些人对他的爱护、敬畏、恶意,他都能觉察得到,虽然不是很清晰。
因为灵觉,他发现了身边很多怪异的事情。新进派到他身边的内侍、宫女,起码有三个人心思莫测。
一个总是有借口进到内间,在床铺桌椅间有意无意的翻找什么东西;一个盯上了于飞的白色果子,总想要了去看看;还有一个不动声色,但于飞却能感觉到这个宫女身怀武功。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于飞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好意。
自从有了发现,于飞警惕了起来。他对当初最兴来的死更加怀疑。最兴来死前的记忆很模糊,但充满了痛苦,可以想象死前遭受的折磨。
发病之前,他只是受了风寒,喝了药总是想睡觉。他记忆的最后一次饮食,是有一个宫女给他喝了一小碗蜂蜜水,接着就睡觉了。
他是被身体的疼痛疼醒的。很疼,似是要着火,要裂开。接着他开始抽搐,再接着就是一片黑暗了。
于飞心想,如果蜂蜜水含毒的话,应该可以验出来。宋朝的人不会这么缺少智慧,凶手也不会那么傻。
而且皇宫里自有规矩,未经检验的吃食,是不可能送到贵人们的饭桌上的。“那就是验不出的毒。”于飞想不出个所以然,身边也没有找到那个给他喝水的宫女。
但他基本可以确认,那杯水有问题,至少也是导致最兴来发病送命的导火索。
被皇帝关起来的人中,会不会有那个宫女呢?香草和元童回来了,那其他人呢?他的信息太少,判断不出多少事来。没办法,只能处处小心为上。小命要紧,不能再糊里糊涂的给丢了。
“看!看!那里。”忽然听元童大声叫起来,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元童被苗氏盯得一缩脖子,怯怯的弯着腰不敢说话。
只是此时在场诸人都注意到了。东边的天空,一道浓重的黑烟冲腾而起,随风蔓延开来。竟是有地方走水了,看烟气如此之大,火势小不了。
“这是哪里走水了?”苗氏问道。
“看大致的方位,八成是东华门、景阳坊那里。”旁边有侍候的内侍回道。
“看来火势不小。”苗氏无心再问。随风飘过来的烟气夹杂着黑乎乎的尘灰,片刻就在地上落了一层。
皇宫就这点不好,太小了,周长才七八里的样子,皇宫的外围就是居民区。外面动静稍大点,皇宫里都听得见。
记得有次,皇帝赵祯吃完了饭在宫里散步。走到宫墙附近,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丝竹歌笑之声。
赵祯问身边的宫女,“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如此热闹?”宫女说,“是民间酒楼,有人在饮酒作乐。”她又接着道,“哪像咱们宫里,冷冷落落。”
赵祯却道,“正因我宫中冷冷落落,民间才如此快乐;若宫中竟日如此热闹,那民间就要冷冷落落了。”
直到入夜时分,大火也没有扑灭,半边天空被映的红彤彤一片。有宫女去打听了消息回来,向苗氏禀报。
“内东门司回话说,是景阳坊的一户院落烧了起来。起先火势不大,谁知一阵风,火星子把周围邻家也给点着了。火越烧越大了。”她喘口气,接着说,“说是开封府调了兵,潜火铺的人都不够用。”
于飞不关心这些事。终于可以睡觉了,今晚定要冲破百会穴引天地元气入体。于飞很期待。
政事堂终于对好水川之战给出了结论。随后皇帝下诏,贬去夏竦陕西经略安抚使之职。
任命陈执中同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知永兴军。赠任福为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王珪、赵津、武英等均赠官,战死军卒皆厚恤家属。降陕西囚犯死罪一等,刑以下释放;调内藏缗钱一百万补充军费;另特支钱以赈济抚恤边民被劫掠者亲属。
韩琦、范仲淹虽然被贬,依然留在了陕西。
早在好水川之战开战之前,范仲淹就对夏竦盲目浪战、轻率出兵极为反对。
但夏竦志大才疏,急于建立功名而又昧于用兵,坚持出兵。眼见夏竦固执己见,范仲淹上书朝廷,力主“第按兵不动,以观其心。”“据其要害,屯兵营田,定保障,通斥候,为持久之计。”
范仲淹认为,西夏兵长于野战冲突,宋兵应该避免与西夏野战争锋,而应以修筑城堡、凭坚固守、屯田养兵、完善防御为基本方针,使得西夏人无隙可乘。同时“以恩信招徕之。”利用西夏基层军民厌战心态,方为抗御西夏之上策。事实证明了范仲淹的远见和雄才大略。
好水川之战后,朝廷完全采纳了范仲淹对西夏战事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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