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条边关战报,迅速传遍东京城。
西夏李元昊,出兵渭州好水川,宋军大败,全军覆没。
朝堂震动,京师哗然。
皇宫里,却没受到影响。好水川太远,远的就像天上地下。战事再惨,与自己又有何干?所有人,该干嘛干嘛。
此刻,二皇子死而复生,才是宫中的话题。
贵妃张氏挺着大肚子,懒洋洋的眯着眼,倚靠在床榻上。她刚刚得知,二皇子死而复生,很是诧异。
“命真大。” 她悻悻的想着。
官家子嗣艰难,到现在,也只一个儿子。从小体弱、病病秧秧。虽说这次活了过来,但谁敢保证下次,还能起死回生?
她要生下儿子,夺尽皇帝宠爱。
她对自己有信心,皇帝迷恋她的身子,那就是她的依仗。她能缠着皇帝,夜夜留在她的宫里。也就有十足把握,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大宋储君。她的眼神,一下凌厉了起来。
“皇后位,必是我的。”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又发愁起来。
“可一定得是儿子啊。”后宫的女人,要是没有儿子,那和草芥浮萍,也没有什么区别。
贴身女使荷香,悄悄的走了进来。
“娘子,派去传信儿的人,被堵了回来。说是官家下旨封了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她轻轻的说道。
“不急,迟早会知道的。”
“皇城司抓了二皇子身边的人,说是要彻查。”
“哦?”张氏吃了一惊,“难不成,二皇子的死有蹊跷?”
“难说不是。”荷香神秘的说道,“听说二皇子发病时,全身抽搐。太医还没赶到,人就不行了。说不得,就是被下了毒。”
“不要胡说。”张氏叱了一句,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说道,“将上次官家赏赐的老参,找出来,给仪凤阁送过去。就说我身子不便,不能亲去探望,老参给二皇子补补身子。”
荷香领命下去,房里立刻陷入了静谧。
烛火跳动,张氏如花似玉的脸上,被映照的明暗不定。
……
天色黑下来,皇宫点起了灯火。一盏盏灯笼,宛如群星。映照着殿宇楼阁,随风轻晃。明明暗暗,参差错落。于飞的居处,是一个套间。于飞睡在里间,乳母廖氏,还有内侍宫女,都在外间值守。
房里点着蜡烛,手臂粗细。此刻,大部分都熄灭了,只留下两支燃着。昏黄的烛火,轻轻颤动,幽暗不明。
于飞被服侍睡下,此刻,却又悄悄起了床。
昨夜重生,神思混沌。今夜,心情格外亢奋,难以入睡。走到窗前,仰头看向夜空。瞪大眼睛,想找到北斗七星。
心情亢奋是真的,但孤独也是真的。
此时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对未知的恐惧,从心底弥散出来。
孤独而来,举世无亲。
或许,在这个陌生世界,只有熟悉的北斗星,才能让他感到亲切。奈何,天空阴沉。雪虽停下,依旧无星无月。
正自失望,忽听到窗户响动。不是风吹的,而像是有人,轻轻的推开窗户。于飞心里一惊,立刻躲进帷幔里。帷幔又长又大,遮住他小小身体,绰绰有余。
他不知是什么人,但半夜三更爬窗户,定然不是好人。
心里砰砰直跳,却也不忘腹诽。
这是皇宫好不好?满院子里,到处都是侍卫,就这警戒?
话说,大宋不穷啊。怎么连个防盗网,都装不起?
不大一会儿,一人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进来。来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巾,看不到样貌。但看身形,像是女子。
黑衣人站了一会儿,好像在倾听动静。随即,她开始搜索。屋里的箱箱柜柜、瓶瓶罐罐,都摸索了一遍。于飞看的糊涂,不知她找什么。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黑衣人突然站定,向床榻看去。轻轻的靠近,慢慢掀开帐帘。床上自然没人,黑衣人猛的一惊,迅速撤步,转身就走。
于飞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地上。刚才见着黑衣人,于飞可是分外的紧张。摸摸脖子,湿乎乎都是汗水。
不等于飞缓口气,又有人进来。于飞瞪大眼睛,心里只想骂人。怎么大宋皇子,这么好欺负?居处任人进出,没人管么?骂归骂,他坐在地上,抓着帷幔,一动不敢动。
这回是个内侍,蒙着脸。但身上的衣服,暴露了身份。白日里,于飞见过内侍,都是这样的穿着。
内侍慢慢靠近床榻,一弯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于飞差点惊叫,慌忙捂住了自己嘴巴。这架势,是要杀人啊。
内侍一点点掀开帐帘,猛挥匕首,向着床上刺去。突的,他浑身一颤,床上空无一人。内侍大惊,掉头就跑。顺着敞开的窗户,一头窜了出去。转瞬,消失无踪。
于飞坐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皇宫大内,身为皇子,竟如此危险?于飞战战兢兢,后怕不已。万幸自己睡不着,起来看星星。不然,此刻怕是被人杀了。这回再死了,可不一定,还能去到神秘山谷。
于飞此时,可是个四岁孩子,手无缚鸡之力。顿时,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分外害怕。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慢慢的,于飞冷静下来。他已经知道,二皇子是个独苗,皇帝的唯一子嗣。这代表什么?太子啊,将来要继承皇位。
有人不愿自己活着。
于飞终于明悟,自己处在旋涡之中。史书中,夺嫡争胜,从来都是血淋淋。阴谋暗杀,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如今的身份,注定逃无可逃。想活下去,只能面对。
但于飞有些奇怪,自己不是独子么?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那又是何人,想要争夺皇位?
猛然间,于飞觉的,自己面对的情势,变得更加诡异。
于飞初来乍到,可不想就此身死。大宋风华,还没有领略,千古名人,也没有见过。他既然来了,总要为大宋,留下点什么。若是被人杀了,岂不窝囊?问题是,得先活下去。
一晚上,于飞战战兢兢。坐在地上,不敢睡着。很是担心再有什么人闯来,直到天光亮起,才爬上床去。
大白天,众目睽睽。总不至于,谋杀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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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于飞又回到神秘山谷,走进了山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这里。心里莫名的觉着,回去的路,就在山洞深处。走了十来步,洞内变得黑暗。
回头去看,来路已看不见。一切的光亮,都被黑暗吞噬。
于飞怯心一起,黑暗更如恶魔。裹挟着恐惧幻象,顿时侵入他的脑海。无数的片段,像是蒙太奇一般,快速闪现,莫名其妙的叠在一起。于飞的身体,渐渐变得麻木,好似失去知觉。
此时,于飞的脑海,好似一棵老树。正有成千上万的鸟儿,漫天遍野飞来,投入大树之中。在枝叶间,叽叽喳喳、喧闹不停。
时间一点点流逝,于飞一动不动。
黑暗中,忽然泛起涟漪。涟漪的中心,一丝一缕,慢慢的氤氲出雾气,雾气泛着微弱蓝光。似乎很漫长,也似乎是呼吸之间,蓝色的光点,变得如同水滴。莹莹润润、纯和内敛。
蓝色的水滴,悬在头顶上方,散发着光芒。
丝丝缕缕的雾气,慢慢的涌向水滴。淡淡光晕,推开周围黑暗。渐渐的,水滴周围形成漩涡,散发出强劲的吸力。一瞬间,石洞内的雾气,翻涌的越来越快。像是突然起了风,渐渐发出啸音。
水滴轻轻颤动,荧光流转、灵气逼人。突然,蓝光一闪,水滴直坠而下,从于飞头顶一没而入。
一霎时,石洞恢复了寂静。于飞闭着眼,安静的站立着。四周的黑暗,如披风一般,将于飞包裹的严严实实。
于飞的心里,没有了恐惧。他感觉自己,就像跃入了水潭,舒展开四肢。清凉的潭水,好似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身体。
于飞闭着眼,贪婪的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的身体热了起来。他甚至听到,血液奔腾的声音。
下一刻,包裹着他的潭水,渗入了皮肤,浸入了骨骼,融入了筋脉血肉。奔流的血液,似乎燃起了火焰。
他没有感到烧灼,反而觉得有股气,正在体内集聚。
越来越强的力量,充盈在身体四肢。身体在膨胀,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仿佛充满气的气球,下一刻就要炸裂。
于飞有些烦躁,暗暗咬了咬牙。
忽然,脑海中“砰”的一声巨响。体内胀满的气流,如退潮似的,向腹部汇聚,顷刻间平静了下来。
于飞身体一松,睁开眼,清醒了过来。
在山洞深处,隐隐约约,可见一条狭窄通道,曲曲折折、乱石交错。于飞定定神,回味刚才的感觉,仿似做了个梦。奇奇怪怪,于飞理不出头绪。不过很舒坦,倒也没担心。
突然,于飞一声惊叫,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手臂,变成了蓝色。低头再看胸前、双腿,都变成了蓝色。
“蓝精灵啊!”于飞难以理解。
此时,在于飞看来,山洞已没那么黑。虽然还是灰蒙蒙,但目力所及,石壁上的细小纹路,竟清晰可辨。定定心神,于飞开始向深处去。他有莫名的感觉,回去的路,就在这里。
随着深入,通道越来越昏暗,更加曲折难行。最后,仿佛走进了暗夜,被浓厚的黑暗包围。于飞手脚并用,摸索着石壁,一步步向前。一会爬高、一会向下,一会趟过没膝的溪水,一会匍匐在地,钻过低矮的山洞。除了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周围一片死寂。
他还有两颗果子。于飞想着,默默的摸出一颗,小口吮吸着清甜的汁水,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好东西啊,也不知是什么果子。
心里默数着数字,数的忘了,再从头数。一次一次重复着。他感觉,走了好久好久,十天?一个月?一年?无休止的黑暗,仿佛沉重的石碑,压抑在于飞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前走,向前走。
黑暗中,忽的跳出了一点亮光。
于飞呆滞的双眼,木然的看着前方,对亮光视而不见。此刻,他趴伏在地,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亮光变得更大,似乎就在眼前。眯起眼睛,于飞终于看出,那是洞口。
外面的光线,从洞口射进来,像是站在井底望天。他的手抓住了洞口的边沿,身体用力一挺,冲进亮光之中。
于飞一下惊醒,翻身坐起。过了好半晌,才回过心神。
“二哥儿,做梦了?”廖氏坐在床边,正绣着绢帕。
“阿母,啥时辰了?”于飞问道。
“二哥儿可真能睡,都晌午啦。”廖氏笑道。
于飞知道,刚才不是梦。那是他在神秘山谷,神奇的经历。上一世,自己身死之时,发生了奇迹。一缕魂魄,被不可知的力量牵引,出现在神秘山谷。神奇的蓝色水滴,洗练了魂魄。
也是因此,他才获得天大机缘,重生一世。
他的脑海中,还有一些记忆片段,却是一个道士的。道士修炼真气,腾挪打斗、开碑裂石,一个纵跃,如流光掠影。
于飞很快明白,这些凌乱的片段,都凝聚在蓝色水滴里。自己的魂魄,吸收了水滴能量,获得了这些记忆。
于飞咧嘴苦笑,自己的脑子里,都变成大杂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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