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鄂失魂落魄地从宁王府走了出来,转眼间看见街角处卖馄饨的王阿婆,在宁王府大半天了都没吃一口饭,累得要死,更加让他心寒的是宁王的态度。
“太不像话了,简直没有把百姓放在心上……气死我了。”
桂鄂满腹牢骚,被晾在王府大半天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王府下人给打发了,想想心中来气,只不过肚子饿得咕噜咕噜,拖着僵硬的腿走向了馄饨摊子。
王阿婆的馄饨个大皮薄馅大,饿了一天的桂鄂一口气吃完一大海碗,连汤带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一碗还不解饿。
“阿婆,再来一碗。”
“好嘞!您稍等。”
王阿婆高兴地答应道,很快就又煮好一碗,然后双手捧起馄饨颤颤悠悠地给桂鄂端放在桌上。
手抓着衣襟上使劲擦了擦,然后又拿起一些自制的酱菜放在桂鄂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大老爷可是官?”
桂鄂正夹起一颗馄饨大快朵颐,塞了一颗在嘴里,烫得摇头摆脑的直呵气,听到王阿婆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烫得“啊”的一声,又忍着烫咽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王阿婆说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立刻舀了一瓢清水,说道:“喝一口,喝一口。”
“咕咚,咕咚”,几口清凉水下肚,果然好了许多。
桂鄂用袖子一抹嘴,说道:“阿婆,是有什么事吗?”
王阿婆听桂鄂这么说,立刻激动地说道:“老爷,请老爷帮我啊……”
话未说完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听的桂鄂更是心中一软。
“阿婆,快起来说话,快起来说话。”
桂鄂已经顾不上馄饨了,只能蹲下双手将王阿婆扶起来放在自己坐的长凳上。
“阿婆,有什么话,您就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
桂鄂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满脸讨好此刻却声泪俱下地朝自己下跪的老人,实在硬不起心来拒绝。
“您一定要帮我啊,一定要帮我啊,我本是武康县人士,老伴去世的早,家里就剩一个儿子和儿媳妇,去年家里田地被霸占,我儿子去县里告状,却被县官诬陷,被判入狱,儿媳妇也被他们侮辱,最后跳井自杀……今年好不容易儿子被放了出来,可惜家已经不成家了,家里田地已经没有了,我和儿子一路逃荒来到这里想着告状,可惜去了几次根本没有人管,就在上个月去告状,忽然他就……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去问过衙门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他……”
王阿婆说到伤心处又是落下泪来,许久之后心情平复了点才又说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啊?”
“大人,大人,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去了衙门好多次,后来都不让我进了,他们都说我儿子是自己撇下老身自己跑了,可是我知道他最是孝顺,又怎么会抛下我自己独自走了。”
桂鄂听完后面色铁青,如今发生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当下沉声问道:“阿婆可是夫家可是姓姚?”
王阿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桂鄂的手说道:“正是正是,老爷怎么知道?”
桂鄂叹了口气,他今天就是因为这件事去见宁王,他本是刚上任的武康县知县,深知整个武康官场糜烂不堪,上官贪污索贿,下面小官更是吃拿卡要,就连他的胥吏书手都是没一个身家清白之人,多年来养成了老油条,整个县衙没有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于是他便书写一封拜贴,趁着宁王大寿之际前来拜访,希望借着宁王的威势能整治一下这不正之风。
可惜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宁王看了拜贴压根没见他,凉了他大半天。
桂鄂虽然上任不久,却是知道本县里这一个案子的,大概差不得太多,细节上却是大不一样,只不过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听到的应该是真实的。
他背过身去,悄悄擦了下湿润的眼睛,然后回过身看着王阿婆,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事定会讨个公道。”
张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汗水从脸颊滑落,嘴唇干裂得脱皮一般,一股黑色腥臭的血水从嘴角流出,一个下人在身边飞快地用布将血水擦掉。
柳慕白派来的大夫姓秦,是一位上了五十多岁的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璁。
在他刚进入到张璁房间时就被浓烈的药味给吸引了,鼻子一吸好几味药混合在一起,心中不由暗笑,看来这张璁一晚上找来的都是庸医,开了这么多药也没治好,心中哼了一声。
这么多药一起服下,没毒也有毒了,吃这么多药还能坚持到现在看来命确实硬,不过看情形是活不了几天了。
“去,把这些药渣赶紧倒掉,再去煎了。”
冯唐指挥一个伺候的人,端着张璁煎药的渣子就要倒掉。
“慢着,慢着!”
秦大夫将倒药渣的下人拦下来,伸手抓起一把药渣放在手心里摆弄几次,然后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说道:“嗯,不错,不错,药用的不错,就按着这个方子继续吃吧,肯定能去除干净。”
冯唐一高兴,立刻说道:“是吗,昨天来了六个医生,每个医生配的药都是不一样的,都说自己的药没问题,开始使用后都不见效果,最后几位大夫说道要不一起使用试试效果,果然一起煎服后驸马身子好了许多,昨天那个呻吟和折腾多厉害,你看今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睡得多踏实,就是偶尔冒点黑水,想来是药效起了作用,在清理毒素,秦大夫,你说是不是?”
秦大夫看着冯唐满怀期待的眼神,心中哂笑:“真是拿无知当个性啊。”
“具体情况我还得在看看,让我给驸马把个脉吧!”秦大夫越过冯唐就要走到张璁身边。
冯唐一看,立刻回转身子挡在秦大夫面前又说道:“秦大夫,你看着驸马都快好了,要不咱就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秦大夫是奉了柳慕白的命令来给张璁“看病”的,当然他只是看看他不治,目的就是来确认下张璁会不会死,有没有死的可能性,在没真实见过张璁情况后又怎么能回去跟柳慕白交差。
“不妨事,不会打扰驸马休息的,我就是帮驸马瞧瞧,再说了柳大人也十分担心驸马的病,在下也算是一代国手,说不定还能帮到驸马呢!”秦大夫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冯唐。
冯唐被他盯着,心想如果自己太过阻拦肯定会引起此人怀疑,那之前的准备都会失败,但是如果不拦着万一被他瞧出破绽更是功亏一篑。
“这个……这个……驸马他”冯唐说道这里时看到宁中则在后面疯狂给他打手势,眼神向他那边一看,立刻又移了开去,不过就是这眼神的一瞟已经引起了秦大夫的注意。
转过头看了眼宁中则的方向,见他正襟危坐,便又回转过头来,盯着冯唐说道:“怎么,莫不是有什么蹊跷不成?不敢让我查看?”
冯唐毫不迟疑立刻回答道:“没有,绝对没有,只不过驸马容易吐血,我怕他会吐您一身啊,这味道可不好闻。”
秦大夫一摆手说道:“我自会小心。”
说完不顾冯唐阻拦几步走到张璁身边,仔细端详着张璁,见他脸色果然是中毒的样子,眼睛闭着,伸手在鼻子间试了试,果然气若游丝,俯下身子就要拿起张璁手臂给他把脉。
“哎呀,不好了,驸马又要吐了!”
给张璁嘴角擦血迹的那个人忽然跳起,大声叫道,然后就赶紧去拿放在一旁的盆子准备接着。
“哇!”
本来躺着的张璁,被那个下人一扳,身体立刻朝外转过来,一股黑血直接喷出。
瞬间整个房间中充满了腥臭味。
众人在定眼一瞧,秦大夫满脸都是黑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挂在了他的鼻子上,看颜色像是什么内脏之类的。
“哇!”
又是一阵呕吐声,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一声大喊,秦大夫发出了惨烈的猪叫声。
双手在脸上胡乱地拍,用力一抹,将脸上黏黏糊糊的东西吧啦下去,用手捏起一块小肉丁来,哭腔说道:“水,快拿水来。”
冯唐好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立刻吩咐说道,“水,快给秦大夫送水来。”
“哎呀,怎么这么慢?”,冯唐气得直跺脚,不过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却挤出难看的表情又说道:“秦大夫,要不去我那里,您先洗漱沐浴一番吧,只怕这味一时半会下不去啊。”
秦大夫摊着双手放在眼皮底下,牙一咬脚一跺心一横,叫道:“快走!”
说完率先跑了出去。
冯唐也跟着他出去,只不过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伸出大拇指朝着里面比划,嘴角止不住地偷笑,用手赶紧搓了搓脸,整理出一份悲痛的表情,一提袍裾,大叫一声:“秦大夫,这边走。”
“清理一下,注意药渣给秦大夫留下一点,好让他带回去。”
宁中则吩咐道。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门一开,冯唐走了进来。
张璁从床上坐起,“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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