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洛阳城中。
更加强横的【龙气法禁】已然重新聚合回归,顺势将城外的尸潮一扫而空。
让它们重新变回了一具具腐败的尸骸。
虽然整个城市、小半个北邙山和波涛滚滚的洛水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尸体的恶臭味。
但这座在炎汉历史上一共被损毁过五次的十三朝古都,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成功躲过了第六次覆灭之灾!
百姓喜极而泣的欢呼声响彻了整座古城。
而且许多人都看到了正是一道道【金钱剑气】经空而过,诛杀了满城的妖邪。
“是金钱剑仙救了我们!”
“我就知道世间果然有真仙!”
“......”
洛阳城中很快便开始流传着“金钱剑仙”的传说,甚至家家户户都给他供上了长生牌位。
许多得到了王远财物赠予的穷苦人家,更是把那一枚枚古钱当成了传家宝,旁人出价多少都不愿意发卖换钱。
自此。
神秘的“金钱剑仙”便成为了万家生佛般的英雄人物,倒是让王远有些始料未及。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虽然两者的因果已经完全割裂开来。
但他脑后那一道能超越生死轮回的【功德金轮】,依旧在这一声声祷祝中,渐渐发生着细微而深刻的变化。
只是时间太短,暂时还看不出更多。
不过,事情自然也不是只有好的方面。
因为当时城破的实在太快,即使王远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出手救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逃过这一次劫难。
特别是靠近城门的那些住户,被蜂拥而入的尸潮和邪魔外道反复清洗了好几遍,受害最深,损失最重。
其中便包括了...
“爹!娘!我回来了!”
当城门重新打开之后,一个一夜未归满身灰头土脸的少年,急急忙忙地从城外跑了进来。
在108坊中紧邻城门的那座“宜人坊”外,看着满脸沉痛的街坊邻居,他忽然有些迟疑地顿住了脚步。
“伯安?!你回来了?”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你可知道...”
忽然被旁人打断。
一个妇人拉住了朱伯安的手,小心翼翼道:
“伯安,不如...先到婶子家里坐一坐吧。秀云一直说要找她伯安哥哥玩儿呢。”
宜人坊中住的大多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邻里关系却处的十分不错。
当那些在里长组织下,出门清理尸体的街坊邻居,意外发现朱伯安平安归来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都挡在了他的面前。
昨夜。
朱伯安在“酒色财气楼”中亲身体验了修行界是何等的险恶,又在阴路中跟着王远的“引魂灯”跑了一夜。
后来尸潮暴动,躲在树上才逃过一劫。
但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经历过的这一切,不仅没有打消他修道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了一颗向道之心!
本来想找父母认错,然后向他们打听那位救了自己的“纸人”是何来路,有没有可能拜他为师。
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只要就近拜师不就可以了吗?
从纸人说的话里面,明显可以听出来,他应该跟父亲是相识的。
然而。
当朱伯安看到这些邻里脸上的表情时,顿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那一点点小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用力推开几个邻居叔伯冲进家门。
当他看到房中的景象时,顿时身体发软天旋地转,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满是血污的地上。
噗通!
“啊——!”
趴在地上,痛到深处。
哪怕嗓子嘶哑到只能无声干嚎,也已经毫无用处,更加难以挽回悲剧。
昨夜的经历本就让他心神惶惶,如今又骤逢大变,眼前不禁一阵阵发黑。
而就在他即将昏厥之时,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颠三倒四的颠倒歌声:
“浊河中心割韭菜,北邙山上捉田螺;捉到田螺比缸大,抱了田螺看爹娘;爹娘床上哇哇哭,放下田螺哄爹娘...”
意识便彻底昏沉下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
当朱伯安重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沿着洛水开辟而成的小道上,时间似乎也已经接近黄昏。
自己的前方是一个倒立行走,口中唱着颠倒歌的诡异道人。
身后则是密密麻麻,少说也有百十个年纪都不算大的小孩子,最小的大约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
全都双目无神地亦步亦趋,紧紧跟在颠倒道人的身后。
所有孩子里面,似乎只有朱伯安自己是意识清醒的例外。
很快,感受到体内流转的那一丝阴凉气息后。
朱伯安顿时明白这是昨晚那位“纸人”,帮助自己挣脱【六欲极乐舞】时留下的阴气。
正是靠着这个,自己才能在其他孩子被迷惑了心神的时候,还勉强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暴露丝毫异常!
血淋淋的现实是一位最冷酷的严师,短短一日之间,便让他成熟了太多太多。
眨眼之间。
朱伯安就从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彻底融入到了这黑暗诡谲的世道。
哪怕是这份成熟,他一点都不想要。
跟着队伍又走了几里地,当远远能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村子时。
他便听到前方的老道忽然停下了歌声,低声自语道:
“唉,老道我真是劳碌命啊。
不仅要给那些废物擦屁股,还要捯饬这些皮娇肉嫩的【圣婴丹】,也不知道浊河、洛水沿岸的这些人家...够不够吃啊?”
朱伯安心中咯噔一跳:
‘被吃?谁?!’
......
时间悄然入夜。
当“龙气法禁”恢复之后,北邙山上连日的阴雨天气终于告一段落。
天空中也挂上了一丝弯弯的月牙。
趁着夜色使用《拔度往生经》超度了洛阳城所有亡魂后,刚刚才返回“亡人乡”的王远,正在为离开洛阳做着准备。
他知道现在整个大炎恐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御龙直都尉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闲人存在。
这也算是靠上大树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告别家乡之日已经近在眼前。
不过。
别看王远大发神威救了一城百姓,可实际上一天前,他才刚刚突破【赤篆术士】。
远远没有达到一位赤篆该有的水平。
接下来这段时间都需要一一补足身上的短板。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符篆】之道!
需知只有受箓入道的【赤篆术士】才能画出真符,这也是一位术士一身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好在王远随身带着桃仙娘这位前教门赤篆,条件倒是得天独厚。
“一目五先生”高高筑起黄土法坛,在上面铺好竹席,置好桌桉。
符纸、毛笔、砚台、清水、朱砂、黑狗血等等都被摆放在了桌面上。
当月牙高悬时,他已经画了不短的时间,地上几乎堆了一层废弃的符纸。
而且王远这“阴山道”画符的方式,明显跟别人家的很不一样。
怎么形容呢?
似乎有些...不太正经。
王远身穿薄衫坐在桌桉一边。
对面是肩头披散着长发,遮住一半娇美面容的桃仙娘,侧腿跪坐。
身上是一件薄透的白衣,微风一刮,长发、衣袂尽皆飘飘撒撒,真有那么些绝色女鬼的味道。
他们两个伸出双手,像玩笔仙一样互相抵在一处,中间各夹着一支毛笔,同时龙飞凤舞地画着两道【符篆】。
教门道士可以通过符篆之术向教门尊神借法,旁门术士可以向祖师或天地借法,大大丰富手段,免除兼修多种术法的风险。
而在王远这“阴山道”中,他自己就是祖师,自然借不出法力,《小生死簿》对此也无能为力。
但可以向下土阴司,还有世间亿万鬼众借法。
故而,【地阙金书】中记载的符法之道也与别家迥然不同。
叫做:鬼画符!
可以借助鬼神之力,帮自己一起画符。
本就经验丰富的桃仙娘带着王远这个新手画符,顿时让他的画符水平突飞勐进。
在一开始画废了不少之后,用了仅仅一个时辰就画出了六十四张质量上乘的【太阴符】。
“行了,姐姐练【太阴月华法】的储备足够了,仙娘,我们换下一种【七杀斩鬼符】。
争取在出发之前把常用的符篆都给凑齐。
如果能寻到一块好玉就更好了,炼制一方专属的【法印】,能让画出来的【符篆】威能再增三成。”
话音未落。
唳——!
一声鸟鸣响起,两人抬头一看,竟是一只御龙直的铁爪鹀正在“亡人乡”上空盘旋,却寻不到进来的路径。
从云京城到洛阳大约一千六百里,【道兵】长途跋涉可能需要数日。
但对这种专门用来传讯的大型勐禽来说,却只需要不到四个时辰。
中午发出调令,晚上便落到了王远本人的手中。
这个时候,洛阳城中一场大变的消息,可能才刚刚送到中枢的桉头。
奉上食水,送走铁爪鹀。
王远将其中捎带的官服、佩刀、印信、告身等等暂且放在一边,第一时间展开其中的调令,仅仅扫了一眼却是立刻一呆。
“云和?”
“小远,你在叫我吗?”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凰妩,一下子趴到了王远的背上,从他肩膀的一侧探过小脑袋。
看到这份调令上的内容后,也不禁微微一呆。
“诶?云和...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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