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我妈跟乔晓玉也认识。
我低着头，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道：“她一直跟金裕海做着地下情人，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金文柏，已经二十五岁了，送到了英国留学回来的，前几天刚刚进入金家的企业上班。
看样子，金裕海很看重他，应该是想把金家产业分一部分给他。”
我妈点点头，冷笑了一声，“好啊，好啊，这对野鸳鸯，瞒我还真是瞒得好苦，装作是在帮我传递信件和消息，实际上早就已经勾搭成奸。
也难怪了，当初好端端的闹出那么多事端来，原来是中间闹鬼，闹鬼！”
眼看着金裕海高攀了一门好亲事，生意越做越大，手里越来越有钱，作为我妈好姐妹的乔晓玉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一面在金裕海面前耍尽手腕挑拨离间，自己开始借机上位，并且不知道从哪里借种，生下一个男孩来挽留金裕海的心，一面又在我妈面前说金裕海的不好，最终导致两个人彻底分手，自己坐稳了小三的位置。
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我从这些简单的只言片语里分分钟脑补出一部撕逼大戏来。精彩，这往事简直太精彩了，也难怪乔晓玉跟金裕海能好好的过上那么多年，看来真是天生一对。
而我妈呢？
她可能曾经和金裕海也相爱过，爱得不顾一切，不惜为他沦为发廊女，出卖身体赚钱帮衬他。她最终成就了金裕海，也成为了他成功以后的一个大污点。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以前认识她，她却为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妈这一辈子，过得苦，真苦，比黄连还要苦。这么多的苦，连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苦味要弥漫出来了。金裕海踩着她往上爬，住着豪宅开着豪车，一瓶酒能喝掉我们一年的生活费，他过得真是潇洒。
而当金裕海以为我是他女儿的时候，居然……
真是刷新了我心目中的道德底线了，活该他断子绝孙。
我忽然觉得金禹坤叫我去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过分。
我确实不是金裕海的女儿，金裕海把我从罗县带出来，后来又让我走，其实他原本没有太多对不起我的地方。
但他对不起我妈，非常对不起她。一想起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苦，我就恨金裕海。
金家的财产，是他自己努力所得，我并不觉得不公平，但是我妈曾经给他铺路，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觉得心里很难受。
看见金裕海过得这么自在，我就有点闹心。
我站起来，就往门外走。我妈在后面叫我，“小妮，你去哪儿！”
我顿了顿，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别去，别掺和金家那些事，那跟你没有关系……”
我回过头来，目光咄咄地看着她，“妈，你到现在还想维护他么，他把你一辈子都给毁了对不对，他踩着你的脑袋往上爬的，可是他把你踩进了沼泽里，还要狠狠地再跺上几脚，眼睁睁地看着你陷进泥里！
这种人，就应该遭报应，可你以为老天爷还睁着眼，能报应谁不成，老天爷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有些凄惶地绞着衣角，“我……哎，妈不是在维护他，妈是担心你……”
“不用了，我没事，金裕海欠你的，他就应该补偿！”我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凉，好像还下雨了，飘着一点雨丝。我没有带伞，一路跑下楼，钻到车里，把车子开得飞快。
当所有的苦难与这苦难的源头发生了融汇和碰撞的时候，积攒多时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宣泄的出口，讲讲要喷涌出来。
如果我是个男孩，不知道他是会担心我来分他的财产，还是会看在血脉的份上，多给我那么一点点好处和关照？
我恨金裕海。
我把车开到医院门口，不顾雨丝沾湿了我的发梢，跑进去。
我刚才离开也不过是那么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金裕海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出来，倒是金文柏的手术听说是已经做完了。我略略沉吟，然后打听到他的病房，又转身下楼去买了一束黄水仙，然后进去看他。
他醒着，下肢骨折手术做的是腰麻，不需要全身麻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
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的情绪很复杂。我刚刚知道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母亲居然做过这么绝的事情，把我妈给害成这样，境况这么悲惨，而她倒是靠着金裕海，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虽然这可能也有我妈自己的原因，但是就像她辛辛苦苦种下一根西瓜藤，用心血灌溉，最后结出来的西瓜很好很甜，却被乔晓玉给摘走了。
无论如何我不能释怀。
但这一切，都是他母亲的事，和他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也或许，他根本还不知道这一出。
我低着头，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把花放到桌子上。他看着我，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仙？”
我并不知道，只是医院门口的花店正好把黄水仙摆在最外面的位置，我随手就买了这个。但这种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我只好挤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猜的。你怎么样，痛么？”
“不知道。”他懊恼地甩甩脖子，“我下半身动不了，该死的麻醉剂，好几个小时了还没好，看起来像一只海豹。”
他伸出两条胳膊学着海豹的样子摇了摇，我居然被他给逗笑了。
先前我还想跟他道个歉的，但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跟他道歉，那么谁来跟我和我妈道歉？
又或者说，就算有人道歉，道歉有用么？
我咬了咬嘴唇，打算退出病房。
他忽然问道：“金总来了么？”
他进手术室之前是给金裕海打了电话的，刚才他在手术室里头，金裕海被气晕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
虽然整个盛海集团的高层应该都知道他空降过来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应该也都猜得到他的身份，但是金裕海到底没有明说，所以他也不敢叫爸，还是叫金总。
哦对了，很快他应该就私底下也不敢叫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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