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身为蜀地第一大宗门,向来是不服朝廷调遣的,皆因蜀地地势险要,更兼有宋一朝疆域极小,蜀地竟有大半为吐蕃所并,那青城派处在这么一个地带,自然成了蜀地名副其实的影子官家,虽然门派内高手不多,但是胜在人多势众,其所修习的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于破甲,破盾一事上,更是令朝廷于朝廷武备大有威胁。
一个绝顶高手并不可怕,可是一群能够对身着重甲的大宋禁军形成威胁的二流,三流好手散落民间,不为朝廷所掌控,那就足以令当局者坐卧不安了。稍有不慎,蜀地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公孙述,刘玄德一类的人物。到时西南糜烂,宋廷半壁江山只怕都要易主。
只不过从这青城派掌门人的表现来看,其根本就没有半点能够称雄西南,割据一方的格局和能力,完全就是一副江湖人的习气,虽然比起被慕容复扔到水里泡澡的那一批人强,但是也强得有限。正所谓空有宝山而不知利用,不如争取过来,为自己所用。
慕容复知道,不管日后是否起兵反宋,如果像原主一样,一直将基地放在苏州,燕子坞这样的大宋核心地带,终自己一世,也不过是做个武艺高强的富家翁而已。
而这样的人设,不就是妥妥的卢俊义,李应吗?
自己才不做这个冤大头。
慕容复早就打定了主意。
具体到底要如何做,慕容复现在心里也没有一个完整的规划。
毕竟,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和大宋朝又没仇没怨,要说继承原主兴复大燕的意愿也说不过去啊。
拜托啊,大兄弟,大燕都亡了六百年了好吧。
不过,这并不是说,慕容复就打算在姑苏守着美貌的丫鬟和表妹做个富家翁一辈子混吃等死,那是上辈子的人生理想。现在,条件不允许。
再过二十来年,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就会被完颜阿骨打所灭,而此后再过几年,金兵南下,大宋半壁河山沦陷,画家和他的怨种儿子被请到东北去吃小鸡炖蘑孤,也就是说,如果慕容复活得够长,将两次见证历史。
而慕容复如今二十四五,大概率是能见证历史的。
作为一个普通人,内心深处是对北宋这段屈辱的历史感到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的。如果是原主,那无所谓,反正原主的祖宗,鲜卑人当年在中原干的事情也大差不差,原主自己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
就算抛开这些几十年后交给王重阳去操心的事情不谈,生活在这个所谓的太平盛世,难道就能过得了太平日子了?
慕容复可没忘,两个月前,听说自己出了事情,慕容家面临着怎样的风风雨雨。
今天之所以连续出手将一堆人丢到水里,一方面是给这几个无知蟊贼一个教训,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带一句话:慕容家,不是什么软柿子。
司马林原以为今日的事情就算这么了了,不想瑞婆婆这么一闹,慕容复居然改变了主意,但又不好发作,于是耐着性子道:“慕容公子,今日之事确实是敝派做得不对,改日备下重礼来向公子爷赔罪。”
慕容复却道:“照司马门主这么说,假如日后某门某派只要出了杀兄弑师的不孝弟子以本门武功对付其师尊,是不是都能来姑苏找在下的不痛快呢?”
司马林显然没想到慕容复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怒道:“慕容公子,虽然您武艺高强,我等万不能及,但是慕容公子若是刻意侮辱本门尊严,那么在下也不能任由公子施为!”
慕容复微微一笑:“司马门主莫急,本来今日在下并不想戳穿此事,但是在下有求于司马门主,所以,一番思量之下,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门主,以免他日门主遭遇不虞之测。”
司马林大感好奇:“请问慕容公子,以您的武功和家世,又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在下为您效劳的呢?而在下又能遭遇何等不虞之测,还望公子爷明示!”
慕容复没有说话,过得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司马门主率青城全派入我姑苏慕容门下,日后听我号令,为我驱策!”
“什么!”
慕容复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怒喝声,许多青城派弟子一下子抽出了本门兵器,也不管自己与慕容复巨大的实力差距,看样子,大有司马林一声令下就要和慕容复拼命的架势。
还是司马林聪明,作为门派掌门人,大手一挥,就拦住了跃跃欲试的众人,沉声道:“慕容公子,姑苏慕容身为武林名宿,我青城派就算是托庇于公子门下,也未必是一件屈辱之事,只是公子若是想要以势压人,强逼敝派听命于慕容氏,则青城派上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拼死也要与公子爷较量一番!”
慕容复施施然地走在水榭内,许久不说话。
众人只道是慕容复故弄玄虚,不愿如实相告,其实慕容复这个时候心中在天人交战。
本来见青城派众人在水榭内还算守规矩,慕容复也不想和他过多计较,但是看到瑞婆婆手下两名伤员的惨状,慕容复又改变了主意。
假如自己现在还是武功全废的废人状态,假如今天没有王夫人派人来保护水榭,这帮人会因为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就饶过自己吗?
以对方一言不合,重手出击的举动看,答桉显然是否定的,他们只会道自己是信口雌黄,只会道自己失去武功是罪有应得,然后秉持着所谓的江湖义气,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为自己的老门主报仇。
而自己,就会成为慕容博诸多罪孽下的冤死鬼。
他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更多地是凭借力量,以力压服这班江湖豪强,可自己又不能将慕容博的秘密抖出来,就算自己说了也没人信,与其留着个对自己心怀不满的祸患在这里,不如一次性解决。
罢了,就当一回曹孟德吧!
于是慕容复下定主意,朗声道:“姑苏慕容通晓天下武学,于贵派的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自然也有研究,不过贵派掌门也不是在下所杀,而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就藏在贵派之中!”
这话一出,青城派众人顿时脸色大变,等待着慕容复接下来的话。
不想慕容复却并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叫来了包不同,接着对包不同耳语几句,给了其一串钥匙,让他带着阿碧以最快的速度跑一趟。
接着就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静静地等待二人的归来。
良久,包不同带着阿碧按照慕容复的吩咐,取回了三本册子,交给了慕容复,慕容复拿到手,只是稍微扫了两眼,接着就交给了司马林。
“司马门主,方才交给你的册子中,其中两本是你们青城派的武学,青字九打和城字十八破。”
青城派众人相顾骇然,连忙打开两本册子翻看,良久,抬头看向彼此,都从彼此眼光中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司马林按下一颗激动的心,对慕容复道:“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公子将此物交给在下看,又是何意思?”
慕容复笑道:“别急,还有一本册子,名叫《天王补心针》您还没翻开看呢?”
天王补心针这名一出,青城派众人心头如同响起了一道炸雷。这个名字,可谓是每一个青城派弟子心头的一道噩梦。
只因这是青城派世代死敌蓬来派的武功。
青城派和蓬来派一个在蜀地,一个在山东,按理来说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却因某一任青城派掌门于外出游侠的旅途中误杀了一位蓬来派长老,原本这种事情应该好好分说,解释误会,却不想两派都是雄踞一方的地方一霸,哪里会好声好气地解释?
于是乎,两派干戈四起,门人弟子死伤无数,到后来发展到非要灭了对方不可的死仇,两派为了摸清对方的武学套路,互相派卧底打入对方宗门偷师,自然,被发现后又是加深了彼此的仇怨。
到后来,为了防范对方间谍,青城派但凡有北方口音的人都不招,只招收蜀地子弟。而蓬来派亦然。
司马林看了第三本册子良久,说道:“慕容公子的意思,是蓬来派的人暗害了家父?可是凶手明明......”
慕容复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只道:“谁说蓬来派就不能使青城派的武学了,是吧?诸保昆,诸大爷?”
这话一出,司马林身边的一位麻脸大汉顿时色变。
那被称作诸保昆的汉子讪笑道:“慕容公子真爱说笑,在下确实是诸保昆,可是自幼投入青城门下,一身武艺皆是青城武学,于这蓬来派又有何干系?”
慕容复笑道:“不对吧,诸大爷,据我所知,您是十六岁才拜入青城门下,此前一直在家修业,我说得对不对?”这下,不仅是诸保昆,所有的青城弟子都惊讶地看向慕容复,显然对慕容复对青城派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大感震惊。
见诸保昆没有否认,慕容复接着说道:“你本是蜀地富豪家子弟,六岁那年,你家遭遇了一场匪患,全家人命悬一线,这时一位突然出现的老道士救了你们一家。
后来道士和你爹商量,让你拜入他门下学武,而这位道士,就是蓬来派的长老,玉清道人,你学到十六岁,玉清道人命你改投青城门下,偷学青城派武功,以图他日反戈一击!
哦,对了,那位老道士多年来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过,教授武功也是靠演示,比划。只因他怕自己的山东口音传给你,影响到日后你投入青城的计划,才装了十年的哑巴!”
彷佛晴空霹雳,众人皆是又愤怒又惊讶。
司马林顿时怒吼道:“诸保昆,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诸保昆浑身大汗淋漓,道:“师兄,你怎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词!老掌门的仇是姑苏慕容作下,他三言两语就想撩拨我们,不要中计啊,师兄。”
司马林是上任门主司马玄的亲儿子,而诸保昆则是司马玄的关门弟子,也就是说,两人是真正的师兄弟,按理说,应该不这么容易离间。
然而由于司马玄看重诸保昆的天赋,对这个关门弟子喜爱得无以复加,甚至大有百年之后将门主之位传给诸保昆的意思。只是尚未来得及安排完毕,司马玄就意外身死,所以司马林才火线继承了这门主之位。
这次来姑苏找慕容家复仇,也是为了巩固自己门主之位,不得已而为之。
是以,慕容复一泼脏水,司马林立即就在心里将杀害司马玄的凶手坐实了自己这位师弟。
诸保昆见众位师兄弟一时群情激愤,大声喊冤,怒斥慕容复道:“慕容公子,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作弄在下?”
慕容复冷笑道:“无冤无仇?你刚才不还说我杀了你们掌门吗?”
诸保昆顿时一噎,虽说他确实没有杀害司马玄,但慕容复说的那些也是真的,他一是做贼心虚,二是万万没想到如此隐秘的事情,慕容复是怎么知道的,一时间都忘了怎么辩白。
突然,一样东西带着破风声朝着诸保昆心口袭来,那力道一旦打中,诸保昆势必命丧当场!
危急关头,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地用铁锤和铁锥一击,顿时十几根钢针从铁锥中发出,将那样东西击碎,原来那强大的力道居然是一根快子。
诸保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自己的同门师兄弟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
“不好。”诸保昆暗道。
司马林咬牙切齿道:“诸保昆,你好,你好厉害啊,天王补心针,你藏得好深,这些年,你骗各位同门骗得好苦!”原来刚才生死之间,诸保昆一个不小心,本能地使出了自己的本门本领,天王补心针来保命。这下,可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司马林发一声喊:“青城派众位听令,诛杀叛徒内奸诸保昆,为老门主报仇!”“得令!”一声令下,众弟子拿出本门兵刃杀向诸保昆,诸保昆顿时四面受敌,很快就身负重伤,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在大喊:“慕容复,你个杂种,为什么害我。”慕容复只是笑笑。
处理完诸保昆之后,司马林走到慕容复前道谢:“多谢慕容公子,本门今日能够报了大仇,全是公子之德,日后本门必有重谢。”
慕容复道:“司马门主,谢不谢倒是其次,先前我说的,入我姑苏门下,您考虑得如何?”
司马林犹豫不言。
慕容复接着道:“今日,是司马门主擅闯燕子坞在先,我若所施惩戒过于轻,那日后岂不人人都可来我这燕子坞找不痛快?一也,二来,贵派前门主新丧,门内根基不稳,方才之事就是明证,贵派入我慕容门下,日后贵派有事,姑苏慕容一力承担。”司马林内心在挣扎,他当然知道慕容复说得是对的。
门主新丧,强敌环伺,如果能有一个强力的靠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刚才慕容复三言两语就揪出了隐藏青城派多年的内奸,足见慕容家强大的势力,只怕本门一切都早已在人家掌握之中,人家要灭了自己可谓轻松之极,甚至刚才人家连本门和死对头的武功秘籍都拿了出来。
何况今天还受了人家这么大一份情。
思索了一番后,司马林缓缓道:“青城派从此,全听慕容公子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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